討喜的張自力，也掩蓋不了葉榮添的神之光

蔡東

上世紀的眾多經典港劇，已成永久深刻的記憶，不思量，自難忘，而《火玫瑰》更是一部有特殊意義的劇集，它宛若一道光，讓我首次具備了清晰的性別意識。飾演歐陽海潮的溫碧霞，洶涌的性感亦如海潮，或許會有人嫌她俗艷，但伊人如此艷光，在眼下的香港女星中幾近絕跡，即使往上回溯的話，我依然覺得溫碧霞的艷光比鐘楚紅還要霸道。而男演員方面，擊中我幼小心靈的，不是每出場必有柔光鏡頭眷顧的暖男uncle Rain，而是羅嘉良扮演的喬歷。

羅嘉良骨相好，有英氣，即使一縷碎發搭在額前也完全可以駕馭，毫無油膩浮夸之氣，反而更顯清奇。我至今在審美上排斥花樣美男，凡見娘、奶油、嬌媚之臉相都要駭然后退三步，蓋因幼時深中羅嘉良之蠱。他的少年英氣，鮮明、銳利、清鮮，像雨洗后綠到凜然的植物，我有一個幻覺，他永遠都不會撐著一張虛虛脹脹的臉，浮腫地老去。

當然，喬歷也是很多80后同學的童年陰影。這個人物野火般的欲望、劇情發展到后期他眉心刻著的一點陰鷙，都叫人渾身顫抖著銘記了。如此好相貌而遍行禽獸事，羅嘉良張力十足地完成了他演藝之路上的第一個重要角色。

不管有多尷尬，必須承認的是，羅嘉良演得最好的都是人渣?！短斓啬袃骸分?，秋官風神已減，張智霖完美得可厭，最有存在感的，還是徐家立，反派徐家立。像早期《烏金血劍》中溫軟癡情的角色，于他顯然是不對路的。

然后就到了《創世紀》。在這部世紀之交的巨制中，羅嘉良封了神。那么討喜的張自力，也掩蓋不了葉榮添的神之光。張自力可以說是古天樂在TVB遇到的最好角色，比項少龍有層次感，顏值最佳猶勝《刑事偵緝檔案》和《圓月彎刀》，跟蔡少芬扮演的田寧苦戀至今讓人唏噓，而且演技也開了竅，片頭滿臉悲憤、眼淚欲落未落的一瞬不知打動了幾多少女心，但羅嘉良顯然往前走得更遠。葉榮添這個角色并不好詮釋，極致的聰明，極致的強大，很容易就處理得扁平了、裝腔作勢了，但此時的羅嘉良已上了點年紀，曾經囂張的英俊里又被注入新的元素，英氣和落寞并存于一張臉上，每個神情都復雜幽微得讓人想倒吸一口氣。在《創世紀》里，演員羅嘉良抵達了很多同行一生也未曾抵達的神異之境。

步入中年后，跟歐美男星刀削斧鑿般的面龐相比，羅嘉良的英俊里又多了幾分港味兒，或者說南方人的氣息。他在內地接了不少電視劇，演了很多個不知所謂的君王，也回過TVB，重操舊業再演渣男，我雖無追看的興趣，但羅嘉良在屏幕上閃過的一瞬，時光總會裂開一道縫隙，久遠的記憶逶迤而來：關于第一次動心，關于第一次愣神，關于第一次體會到某種單純的欣喜——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啊。

《火玫瑰》之后若干年，我在現實生活中見過一位男性，他讓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清醒過來后，只覺天地間霎時澄明，亂象皆無。他眉眼比羅嘉良素樸粗糲，那種專屬于男性的英氣和味道卻一樣濃烈，我又一次體會到單純得不含一絲雜念的欣喜：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我從不說出他的名字，心底的密藏，不可也無需昭告天下，但自從知道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之后，我就經常不由自主地微笑，這讓我感到無比地踏實、寬慰和喜悅。

編輯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