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輿論
——廉政法制建設的先導

張晉藩中國政法大學法律史學研究院名譽院長、終身教授
早在《周禮?天官冢宰》中便提出“將廉為本”,以考察官府的政績:“一日廉善,二日廉能,三日廉敬,四日廉正,五日廉法,六日廉辨。”據《周禮疏解》“廉者系不濫濁也”,而善、能、敬、正、法、辨則為官府的六計,而六計各貫以“廉”,說明廉政已成為官府政績的核心價值。
另據《春秋》記載,魯大夫御孫曾以“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進諫莊公,其意在于期盼莊公由上而下地施行廉儉。
春秋戰國時期法家登上政治舞臺以后,為了推進改革的成果,鞏固新建立的政權,更加注意廉政建設。管仲曾將廉政問題提到關系國家興亡的高度,他說:“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晏嬰在應對景公所問“廉政而長久,其行何也?”時說:“其行,水也,美哉,水乎清清。其濁無不雩途,其清無不灑除,是以長久也。”又說“廉者政之本也。韓非在論證廉的價值時,指出:“廉,外則可以大任,少欲則能臨其眾。”
漢初,文帝在勸民詔書中強調指出,“廉吏,民之表也”。
唐貞觀二年,太宗曾對侍臣說:“朕嘗謂貪人不解愛財也。至如內外官五品以上,祿秩優厚,一年所得,其數自多。若受人財賄,不過數萬。一朝彰露,祿秩削奪,此豈是解愛財物?規小得而大失者也。”他還從總結古今得失的角度強調,歷代“為主貪,必喪其國;為臣貪,必亡其身。”
宋代名臣包拯則從廉貪對立的角度,強調“廉者,民之表也;貪者,民之賊也。”宋人真德秀也指出:“廉者士之美節,污者士之丑行。士之不廉,猶女之不潔。不潔之女,雖功容絕人,不足自贖。不廉之士,縱有他美,何足道哉!”
明宋纁認為世之廉者可分三個層次:“有見理明而不妄取者;有尚名節而不茍取者;有畏法律保祿位而不敢取者。見理明而不妄取,無所為而然,上也;尚名節而不茍取,狷介之士,其次也;畏法律保祿位而不敢取,則勉強而然,斯又為次也。”
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在《讀通鑒論》中,從史鑒高度,論證了“賄賂之敗國家,如鴆之必死,未有能生之者也。”
清朝康熙帝曾言:“治國莫大于懲貪。”雍正帝進而論證說:“國之安危,全系官僚之貪廉。官若忠廉,則賢才向(可)用,功績獲彰,庶務皆得其理,天下何患不治。官若奸貪,則賄賂肆行,庸惡幸進,功過冒賞,巨憝得以漏網,良善必至蒙冤,吏胥舞文,小民被害,政之紊亂,實由于此。”
《清碑?官箴》所載:“吏不畏吾嚴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則民不敢慢,廉則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其中,“廉生威”之言來自漢董仲舒“至廉而威”,在官場的影響頗為廣泛。
清人王永吉還論證了居上位者廉,會起到上行下效的作用,他說:“大臣不廉,無以率下,則小臣必污;小臣不廉,無以治民,則風俗必壞。”
歷代思想家、政治家除從總體上論證廉政對于治國理政的重要價值外,還將廉與平、廉與儉、廉與潔、廉與勤聯系起來一并考察,形成了豐富的廉政文化內涵。
廉平論者如下:“吏不廉平,則治道衰。”“臨官莫如平,臨財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攻也。”“廉平之德,吏之寶也。”“惟廉而后能平,平則公矣。不廉必有所私,私則法廢,民無所措手足矣。”
廉儉論者多以儉為廉之本,能儉斯能廉,如:“非儉無以養廉,非廉無以養德。”“居官之所恃者,在廉。其所以能廉者,在儉。”
至于廉潔二字連用始見于《楚辭?招魂》:“朕幼清以廉潔兮。”據王逸注:“不受日廉,不污日潔。”
綜上可見,中國古代廉政思想的豐富,議論的恢宏,形成了絢麗多彩的廉政文化,成為影響廣泛的社會輿論,指導著廉政法制的建設。中國古代的廉政文化是植根于中華民族本土土壤之上的,它具有民族性的特點,也是衡量中國古代政治、法律文明的一種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