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李寶虹

一天，學校辦公室主任給我打電話：“李老師，有人把電話打到咱學校辦公室，詢問你的聯系方式，說是你多年前教高中時的學生……”

多年前我教高中時的學生？那么，會是誰呢？

屈指算來，我離開那所高中學校已經二十年了。二十年的時光和風雨，足以淡化甚至抹去許許多多的記憶，足以讓當初的人與事都淹沒在歲月的河流里。二十年來，漸漸走出青春歲月的我，早已習慣于奔忙在離開原單位后的工作、生活和人際環境中了。如今，驀然回首，許多人和往事已然模糊難辨，甚至了無痕跡了。

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李老師，姐姐，我是玲！你還記得我嗎？我找了你好多年，好想你啊！”急切而熱烈的口氣，一下掀起了我心中的波瀾。

玲？是當年那個靦腆秀氣、乖巧可愛的玲？

塵封的記憶漸漸有一點清晰了……

那時的玲，清秀溫婉，令人憐惜，更令我喜歡的是，她特別愛讀書。但我并未教她太久，應該就是高一吧，因為當時的我剛畢業，業務上還很不熟練，學校沒安排我教高年級。所以，玲一升入高二，我就不再教她了，自此便不再有聯系。

令我不解的是，那時的我，一身尚未褪去的學生氣，一顆稚嫩的心，教學經驗上更是如一張空無一物的白紙。可是，是什么樣的情結，讓玲對我如此念念不忘呢？

我們如約相見了。一見面，我就認出了玲：二十年的時光并未讓玲發生太大的改變，只是，已過而立之年的她不僅看起來更秀美了，而且長發飄飄，著裝得體，渾身上下透出知識女性特有的優雅、知性之美——如今的玲，已然是一所大學里的老師了。

二十年的不相見，不曾在我倆之間留下任何的生疏之感，相反，卻使我們倍感親切，有著說不完的知心話，道不完的離別情。

“姐，你知道嗎？當年的你，皮膚白皙，充滿了青春的活力，說著一口好聽的普通話，對學生又特別好，就像一股清新的風吹入了校園，簡直讓我們為你著迷，那時，你就是我們心目中的女神呢！”

還記得我剛入校不久，有一次下了課，你走到我座位旁邊，說很喜歡我，一看我就是個好女孩兒。你不知道，這句話對于剛上高中的年少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榮譽！那次談話，讓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語文課。我清楚地記得，你給我們上《愛蓮說》，講得真是太好了……你看我喜歡讀書，就送給我一本《青春之歌》……因為我是住宿生，離家遠，你說我太瘦弱了，有好幾次給我拿東西吃，有幾次還帶我去家里吃飯……后來我上大學期間去學校里找過你，卻得知你離開學校去了外地，當時別提心里有多失落了。我媽媽還一直牽掛你呢，幾次問我聯系到你沒有……”

聽著玲如數家珍般的講述，過往的時光在我的心中越發清晰了，我的心也被一層又一層的感動包圍了：只是出于年輕時的滿腔熱情和做教師的本能，我給予了學生一點真誠的贊揚和關愛，居然就會被她和家人記憶這么深刻，讓她感念這么久。

“姐，你知道你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嗎？我現在給300多名學生上課呢。我也像你一樣，真誠地關愛著學生，認真地給他們上課，我也要給他們的學生時代留下美好的記憶。學生們也非常喜歡我，課下他們都喊我‘姐姐呢！我和他們的關系相處得十分融洽。像你一樣，上課時我對學生要求是很嚴格的，不許無故遲到、曠課，更不許課堂上玩手機，要求他們按時交作業。有時，為了活躍課堂氣氛，我還會給他們講些小故事，告訴他們學好專業課的重要性……”

我們正聊得盡興，玲的愛人帶著他們的一雙兒女也來了，只見女孩子乖巧溫順，男孩子活潑可愛。在媽媽溫柔耐心地給他們講道理的時候，兩個孩子睜大了清澈純真的眼睛仰望著他們的媽媽，用心地傾聽著，眼睛里流露出對媽媽的無比敬愛和依賴。

看著眼前這個無比美好的場景，回想著玲剛剛說過的那些話，我在欣慰的同時，也有著不盡的感慨：二十年的歲月，居然可以把一個羞澀靦腆的小女孩，打造成一位優秀的大學老師，一位完全能夠為兒女遮風擋雨的好媽媽，一位溫柔賢惠的好妻子，一位豁達快樂、充滿智慧的哲人！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源于愛。

我的心，被徹底融化了，凈化了。二十年后，我的學生變成了我的老師。

（作者單位：鄭州市第五十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