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脈

郭曉曄

血 脈

一條原始的河流早已在古老的黃昏分岔

我與你相望在云遮霧罩的下游

而今我千里萬里來尋你

我想尋找那面曾經的鏡子

照一照那時候的自己

訪大禹故里

抵達大禹故里的那一刻

我仿佛穿越了一生走過的路

穿越了祖祖輩輩所走過的路

那一刻仿佛天空一片赤紅

山河一片蒼綠

那一刻我仿佛登上山頂

參與了對萬物的命名

為紅血草命名

為大熊貓命名

為羌歷年命名

為斷崖水瀑洞穴衣飾經典命名

指點繁星一樣的命名

而后率眾生順岷江滔滔而下

匯入滾滾長江

伸發枝葉茂盛的大樹

深深的根須

抓緊羌族老人飽經滄桑的臉

那一刻也曾有一片云影從我額角掠過

剎那間遮沒了天空大地

黑暗中我仿佛是一粒被拋出的沙子

一粒瞬間的沙子

在大江大河地火熔巖中奔突翻騰

億萬斯年沉睡不醒

釋 比

傳說他能用燒紅的火炭洗臉

光腳走過刀尖

在羌鋒村，在山坡上的神樹林

一位枯瘦的老者敲擊羊皮鼓

誦唱經典，為人們祈福

柏枝篝火在他虔誠的臉上顫抖

在抑揚起伏的誦唱聲中顫抖

傳說他能坐在羊皮鼓上飛下懸崖

找回墜落者的靈魂

他虔誠地擊鼓誦唱千古回聲

一群姑娘頭裹布帕，列隊伴和

起初我把這當作娛樂

后來我進入了冥想，重歷自己身世的

許多苦痛，許多不堪

想象我如果與他同行

后來我相信他的祖師是從天上來的

他擁有神秘的力量

我聽不懂他古老的語言

卻聽懂了一個民族的心

深入那綠

深入那綠！深入那帶著強勁地力的

綠。深入那攪動著汗咸味的

洶涌奔騰的綠。深入那從夢出發的

呼嘯向前的火焰，去擁抱早晨或黃昏

深入那綠！要飛揚就到那里去飛揚吧

要跌落就到那里去跌落吧

像一滴水，深入干渴的沙漠

像一縷游魂，深入春汛和大風

忘掉那朵花吧！忘掉那朵花吧！

然后追隨那朵花，去深入那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