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朱耷花鳥畫的“象征性”

王麗紅

摘 要：朱耷對中國大寫意花鳥畫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其繪畫筆墨肆意、個性鮮明、狂放不羈，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很好地詮釋了寫意花鳥中主立意、突個性、重寫意的藝術特點。就朱耷花鳥畫中的“象征性”進行簡要的分析，旨在揭示其審美意趣和風格，以便對今后的花鳥畫學習和創作有一定的幫助。

關鍵詞：花鳥畫；象征性；風格

清代仍追隨明代寫意繪畫的腳步，使水墨大寫意花鳥畫的發展直上高峰。這個時期，大寫意的代表畫家朱耷（即八大山人），繪畫思想上的造詣和經歷是分不開的。

一、隱含淚水的人生

朱耷在藝術上有杰出的成就，詩、書、畫、印都有很高的造詣。是明朝皇室后裔，16歲時明朝滅亡，在向清朝統治者屈服和做一個終身布衣遺民之間，他選擇了歸山隱匿，22歲后出家為僧。別號甚多，有“個雪”“個山”“個山驢”“驢屋”“驢漢”“驢屋驢”等別號，“八大山人”是他在59歲以后才使用的。“八大山人”四字以草書連寫，形似哭之、笑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十分奇特，是為控訴清朝統治者的迫害而特定設計的生命符號。這四個字的含義十分深刻，揭示了朱耷狂放傲岸以及隱含的身世之痛，體現了他為國破家亡而痛苦凄楚的心情。

二、作品中的“象征性”

在繪畫上多畫山水、花鳥，別具一格的水墨寫意花鳥畫成就最高。他的花鳥畫繼承并發展了陳淳、徐渭水墨大寫意的畫法，筆墨簡練，形象夸張奇特，畫風潑辣，題詩有時寓意諷刺，或含蓄隱晦。在花鳥畫中，常以動物喻人或自比。他的花鳥畫題材十分豐富，有芭蕉、枯荷、古松、鳥類、魚等，善畫花鳥、游魚、竹木等。

他的代表作有《安晚帖》《魚樂圖》《河上花圖》《孔雀竹石圖》《古梅圖》《荷花水鳥圖》等。他畫作中的水鳥、魚類、孔雀等造型大都高度概括簡略，甚至夸張變形，并都具有一定的品格與象征性。如他的《魚樂圖》中的幾條魚，寥寥數筆，實在簡化得不能再簡化了，但那神似的到位，使人感覺到比真魚還要有生氣，更富有生命力。有些花鳥畫還具有政治諷刺的力量，如他在69歲時畫的《孔雀竹石圖》（圖1）作于康熙下江南大施懷柔政策的時候，此畫上半部分是山石懸崖，垂下一叢牡丹和幾片竹葉，下半部分是兩只孔雀交叉立在一塊下尖上圓、頗不穩定的石頭上，最奇特的是露出全身的孔雀尾巴上只有三片羽翎。原來他是借用兩只造型丑陋、身上只有寥寥三片羽毛的孔雀，來象征那些頭戴“三眼花翎”的清朝頭品官員和賣身投靠清廷的漢奸們。因此，他畫的孔雀一只縮著肩，一只伸著頸，形神情十分卑微丑陋。在繪畫中，這正是“情變”而產生“形變”的體現。他們身下那塊尖頭倒立的石頭，預示清廷統治下的江山不穩，搖搖欲倒；畫面上方的巨石壓頂，上有題詩“孔雀名花雨竹屏，竹梢強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論三耳，恰是逢春坐二更”。這暗示著人民對清朝異族統治的斗爭與反抗，巨石盤大的正義能量必將壓跨丑陋的“孔雀”。這件作品具有辛辣的政治諷刺性，明顯地透露出他對當時統治階級的嘲諷和憤慨，可以說是一幅政治思想較強的藝術作品。又如他57歲所作的《古梅圖》，畫一株已空心的蒼老之梅，主干頂向左下斜出一新枝，在枝上點綴數朵梅花，主干下方以直線勾畫幾條不著土的樹根，主干上以淡墨皴擦，以濃墨表現主干的空洞。離土露根的主干，用筆挺拔剛勁，勢如利劍，直指青空，仿佛是他飽經滄桑與歷盡劫難的化身；主干頂上斜出的新枝與生發的梅花，給人以劫后余生之感。從畫上的題詩可知，朱耷作畫的意念與鄭思肖“畫蘭不畫土”相同，露根的古梅、勃發的新枝、綻放的梅花，正是他的自我的象征。作品的意境和表現，與他的詩“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枒杈樹，留得文林細揣摩”同出一轍。生活上經歷的艱辛，精神上遭受的折磨，形成他不愿與清朝統治者合作、堅貞不阿、不畏權勢的精神品格與藝術上的獨特風貌。其次，八大的有些作品是其孤獨無奈而困惑的自我寫照，如《荷花翠鳥圖》（圖2），畫中水鳥立于孤石上，縮頸，蜷足，表現忍饑耐寒、艱苦自持的情狀，是作者孤傲落寞、悲憤凄涼的心境在畫作上的寫照。他的畫作不由得使人們想起杜甫詩中“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表達了真摯的思懷故國的情感。

作品中所出現的那種奇特的構圖、夸張的形象，瀟灑、放縱、簡潔、蒼勁的筆墨以及象征的手法等，顯示出畫家對于沖破繪畫寫實的局限去自由抒寫情思的強烈追求。他的花鳥畫有別于其他文人畫的閑情逸致，具有強烈的個性抒發或政治諷刺性，表現出一個不愿寄生清統治的亡國遺民的憤恨，以及他孤獨自傲、狂放不羈、大氣凌然、超塵脫俗的瀟灑，其大寫意花鳥畫作品自成一格、獨樹一幟。

三、“象征性”的符號風格

八大筆下的動物造型，有的低頭閉目，有的昂首怒視，形象簡潔概括，甚至夸張變形。有些動物的眼睛畫得又大又黑，甚至畫成方形，十分夸張奇特，突出表現了不同的性格特征與神情。擬人化的動物形象，有些是他的自我寫照，是倔強豪放、不甘屈服妥協的象征；有些則是他對社會黑暗與丑陋的嘲諷，思想主題十分鮮明，大部分作品強烈地抒發了遺民之情和對生命的熱愛。有人說：“八大畫的鳥獸好像連一根羽毛、一片鱗甲都不能碰的。”八大從來沒給清朝統治者畫過一張畫，這種氣度、風格和思想意境是他的繪畫觀所決定的。因此，他的畫顯得凝重深厚、豐茂拙樸，有堅韌不拔的斗爭性。

總體說來，八大的水墨大寫意畫具有強烈的目的性和鮮明的愛憎感。他以明朝遺民、皇室王孫入世，是身份及家國的交替更迭之痛引出了他繪畫的狂放之態。筆簡意駭、形象夸張、畫風潑辣、雄奇酣暢，畫中的形象、題詩、署名都有一定寓意。每幅作品都充滿著頑強的生命力，畫中那種悲憤蒼涼的藝術感染力是很濃郁的，體現了他的高尚品格。他在繪畫上的自主性還表現在構思立意、筆墨技巧、構圖布局、形象塑造，甚至題款等方面都有新的突破，在內容和形式上均達到了高度的統一。他敢于打破常規、推陳出新，作品強烈而鮮明的思想性、造型奇特而生動的趣味性、表現語言與手法的獨創性，使他的水墨大寫意花鳥畫達到了的空前水平，形成了他獨特的藝術風格，為樹立新的繪畫風格創立了前所未有的良好典范，對后世的影響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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