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票”激活農村土地價值

王婷

——創新發展是第一動力，只有依靠體制機制創新，才能破解誰來種地、地怎么種、新農村誰來建的現實難題，激活農業農村發展活力。

2014年隆冬，梁平縣蟠龍鎮青埡村。

村民王興貴站在山坡地頭，望著綠油油的一地青菜，心中一陣感慨。

不久前，這里還是王家的老宅；如今，已搖身一變，成了一片菜地。

當初，面對閑置已久的老宅，王興貴一直不知如何處理。

“賣給其他村民，價格低、不劃算?！蓖跖d貴說。

后來，在村干部動員下，他申請復墾宅基地，不僅自己能繼續經營復墾地，還拿到了10萬元“地票”收入。

在重慶農村，很多農民的生活都因“地票”而煥然一新。

渠道淤塞

一個城里人一般要用100平方米的建設用地，而農民由于造房子比較松散，人均一般要用250—300平方米的建設用地。

“理論上講，一個農村居民進城后，可以節約用地150平方米左右，如果將其復墾，耕地必然增加。”重慶市長黃奇帆說。

這也是全球城鎮化的普遍規律：城市建設用地增加，農村建設用地減少，農耕地也會相應有所增加。

過去30多年，為什么中國的耕地面積從23億畝減少到現在的18億畝，變成要守住紅線，打保衛戰？

究其原因，是因為農村建設用地退出渠道淤塞——除非國家征收，農村土地不得轉為城市建設用地。

因此，農民進城后新增了城市建設用地，其農村的宅基地卻只能長期閑置。

老家在永川區朱沱鎮的袁之蓮便深有體會。

每次過年，袁之蓮都要回老家看看。

十年前，袁之蓮膝下兩個兒子都在城里安了家，他們夫婦也一起搬到了城里住。

農村的祖屋再也沒人住，便一直荒廢著。

在農村，很多村民都像袁之蓮一樣——舉家搬遷而荒廢了老宅。

這些無人居住的空房子“盤踞”在各個村落，呈現著點多、面廣、量大的局面。

大量農村建設土地被“雪藏”，如何破局？

“地票”交易

針對這個問題，重慶提出了“地票”交易制度。

何謂“地票”？

“地票”制度的實質，就是在城鄉土地增減掛鉤的基礎上進行的一項制度創新。農村閑置廢棄的宅基地、集體建設用地復墾為耕地后，經過驗收形成“地票”，通過市場交易轉化為城鎮新增建設用地指標。

將農村閑置的建設用地復墾為耕地，無疑會盤活農村建設用地存量，增加農村耕地數量。

創新“地票”制度的計劃一出，旋即得到國土資源部支持。

從提出設想，到中央下達文件，重慶“地票”交易制度很快確立。

2008年12月，君豪大飯店。

全國第一家農村土地交易所——重慶農村土地交易所掛牌成立。

同時，這里還以拍賣方式完成了全國第一宗“地票”交易。

經過10家競買單位輪番競價，兩宗鄉鎮復墾地的“地票”均以每畝超過8萬元的價格成交。

通過“地票”交易，獲得“地票”方就可以在重慶市境內申請將農用地征轉為國有建設用地。

不少村民也嘗到了“地票”交易的甜頭，大批閑置宅基地通過“地票”交易退出，緩解了城鄉建設用地的供需矛盾。

8年來，重慶交易“地票”累計17萬畝。

三道“保險”

2014年年初，涪陵區馬武鎮石朝門村。

村民何國全有些焦慮，他想要在老家開一個家庭農場，卻苦于沒有資金。

何國全沒想到，“地票”交易很快就解決了他的煩惱。

何國全長年在上海打工。以前，因為老宅已有些破舊，他打算低價將老宅賣給鄰居，卻遲遲找不到買主。

何國全沒有想到，老家的宅基地為他救了急。

在村干部動員下，何國全決定參加“地票”交易。

他申請復墾了一畝宅基地，提請農村土地交易所交易，并拿到了14萬元“地票”款。

何國全并不知道，他拿到的14萬元“地票”款，經過了三道“保險”——

一是充分尊重農民意愿。宅基地復墾必須是農民自愿，且經集體經濟組織書面同意；農村公共用地復墾必須經三分之二以上成員同意，不得搞強迫命令。

二是科學分配收益。“地票”價款扣除必要成本后，按15：85的比例分配到集體經濟組織和農戶，以增加農民的財產性收入。

三是落實土地用途管制。重慶規定“地票”的產生、使用都必須符合規劃要求，復墾形成的耕地必須經過嚴格驗收，避免“先占后補”落空的風險，確保了守住耕地紅線。

這一制度設計讓無數個“何國全”獲益。

在這一政策的撬動下，“地票”交易額達340億元。

反哺農村

2016年，江津區龍華鎮燕壩村。

遠遠望去，寬闊平整的道路橫貫村落，錯落有致的新房散落林間……儼然一派巴渝新村景象。

“變化太大了！”目睹此景，村民胡淑芳總會忍不住感嘆。

以前，這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窮鄉僻壤，土墻瓦房?！焙绶颊f。

對此，年過六旬的村民張太明深有體會。

以前，張太明老兩口住在自家土屋里，遇到大風大雨就會提心吊膽。

“害怕房子被吹倒?！睆執髡f。

如今，燕壩村已經擁有“全國土地綜合利用示范村”“重慶市十佳農民新村”等頭銜。

改變，源于龍華鎮燕壩村實施的整村復墾建新。

通過“地票”交易，燕壩村300多戶村民戶均退出節余宅基地和附屬設施用地0.8畝，戶均獲得收益9.6萬元，這讓不少農戶實現了住房的“以舊換新”。

同時，“地票”讓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也獲得了大筆收益。

在增加村民收入的同時，“地票”更有利于加大農村基礎設施投入，加快改善農村生產生活條件。

在“地票”推動下，龍華鎮的農村醫務室、健身廣場、垃圾收運站、幼兒園等基礎設施配套逐漸完善。

不僅如此，當地通過將“地票”制度與生態移民、巴渝新居等政策配套使用，為改善農民生產生活環境、開展新村建設籌措資金，推動了新村風貌改善。

同時，復墾后的耕地更加集中，為實現農業現代化打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