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雪都：崇禮蛻變

馮奎

崇禮礦產豐富，曾布局多個礦產開發企業。在轉型升級的大背景下，崇禮提出“旅游+”概念，在發展旅游母體產業的同時，大力發展旅游相關產業，促進旅游與其他產業有機融合。

2015年7月31日，我在崇禮縣城（現已改區）見證了冬奧申辦成功的一刻。當國際奧委會宣布北京與張家口聯合申辦2022年冬奧會獲得成功時，崇禮小城一片歡騰。

獲辦冬奧會是張家口，特別是崇禮轉型成功的一個標志。國際奧委會的官員們發現了崇禮，并讓崇禮登上了世界的大舞臺。事實上，在國際奧委會宣布之前，崇禮已經在通往冰雪勝地的道路上走了20多年。在這個過程中，還有誰發現了崇禮呢？

商家的發現

1996年，不到40歲的郭敬在崇禮辦了第一個小雪場——塞北滑雪場。結果，投資只有幾萬元的滑雪場，一個冬天竟然盈利幾百個農民全年的收入。

早些年到崇禮投資雪場或者做跟冰雪相關生意的，一半是因為愛滑雪，還有一半是有企業家的眼光。2003年，有一個人迷上了滑雪，當時他的好利來餅屋在全國四處開花，他卻跑到崇禮投資了萬龍雪場。這個雪場實現當年考察、當年建成、當年開放，大大提升了崇禮滑雪場的水平，這個人叫羅力。

2008年，在馬來西亞企業家當中排名前列的林氏家族的云頂集團，在崇禮興建了一個集冰雪運動賽事和旅游勝地、國內外戶外運動賽事、夏季避暑療養勝地為一體的國際級旅游度假示范區——云頂滑雪場，成為崇禮雪場集群的龍頭。迄今，崇禮已建成高、中、初級雪道82條69公里，各類索道和魔毯24條23公里，雪場總運力達每小時4萬人次。目前，仍有崇禮太舞四季、新雪國等雪場正在加緊建設。

商家的跟進是大發展的結果，也是繼續大發展的原因。2015年，洲際、凱悅、喜達屋等國際一線酒店管理品牌相繼落戶，服務接待水平全面升級。崇禮成功舉辦了中國城市發展論壇、中國國際名城經典汽車巡禮、第十五屆中國崇禮國際滑雪節、“世界滑雪日”暨國際兒童滑雪節以及國際雪聯高山滑雪積分賽、國際雪聯遠東杯賽、全國高山滑雪公開賽、沸雪單板比賽等11項大型賽事，背后多是企業家策劃、運營。據統計，2015年崇禮接待游客277萬人次，實現旅游綜合收入19.6億元；全年新增個體工商戶和民營企業1180家，帶動新增全日制就業4100多人。

滑雪冠軍的發現：得天獨厚的冰雪資源

商家重視資源的應用與轉化，這個資源就是崇禮的冰雪及相關的生態資源條件。

20年前，新中國第一個滑雪冠軍單兆鑒來到崇禮，想為當時的國家體育運動委員會尋找一處兼具競技滑雪、普及性滑雪的場地。之所以考慮崇禮，他說原因有三：距北京近，有一條高速公路；山地不是陡峭山峰、適合建滑雪場；生態環境好，森林覆蓋面積大，山坡上有成片的森林。

確實，大自然賦予了崇禮得天獨厚的冰雪旅游資源。到崇禮一看，山山相連，溝溝相通，山多而不陡，坡長而不深，山地坡度多在5至35度之間，是建雪場的理想之地，特殊的地理和生態環境在這里形成了小氣候。近些年來，在京津冀區域，這里多次見證第一場雪，也擁有最大的雪量。最大單次降雪曾達63.5厘米，一個雪季累計積雪厚度達1米左右，存雪期150多天，且雪質優良。而冬季平均氣溫為-12℃，平均風速只有二級，非常適宜開展高端競技滑雪運動。

更為重要的是，崇禮的冰雪旅游資源能迅速滿足北京游客的需要，而不是與北京構成長期競爭的關系。北京周邊也有滑雪場，但鮮有天然雪場。人工降雪需要大量用水，而北京是世界上嚴重缺水的大城市之一，年人均水資源不足300立方米，是全國人均擁有量的八分之一、世界的三十二分之一。這樣一來，北京周邊的滑雪產業實際上得不到發展，而龐大的滑雪需求只有到崇禮才能滿足。

城市發展能不能搞“資源依賴”？籠統地說“是”與“否”恐怕都不準確，關鍵看這是什么資源，這個資源能不能持續？國家體育總局、中國滑雪協會專家對其氣候、山形地貌、地理位置、生態環境等因素進行全方位考察和綜合評估后認為，崇禮是中國發展滑雪旅游產業最理想的天然區域之一，內在的邏輯就是這里的冰雪資源可以支撐長期發展。新世紀之初，崇禮接待人數還只有幾萬人，到2011年首次突破100萬人，增長最高的年份達到40%；旅游收入最高達到130%。依托北京龐大的消費市場，崇禮在冬季旅游的影響已經超過黑龍江的亞布力和吉林的北大湖，在2012年中國旅游年會上就被評為“中國縣域旅游之強”，“崇禮滑雪”被評為2012年中國體育旅游精品項目和張家口最有影響力旅游產業品牌。

領導的發現：由“工”向“旅”的轉移

驅車沿京藏高速公路西行160公里，順接張承高速公路北行60公里，就到達了崇禮境內。冀北多山，山高為“崇”。從縣域經濟角度，崇禮是山區縣、內陸縣，還一直是貧困縣。

崇禮的崇山峻嶺中蘊藏著豐富的礦物資源，已發現或探明有利用價值的礦產資源就有20余種。金屬礦主要有黃金、鉛鋅、銅、鐵、錳等，非金屬礦有玄武巖、大理石、灰石礦等。其中，崇禮的黃金遠景金屬儲量在全國排行靠前，磁鐵、磷鈦鐵過億噸，玄武巖10多億立方米。圍繞這些豐富的礦產，崇禮工業一度以礦工企業為基礎，布局有多個鐵礦和金礦等礦產開發企業。翻看崇禮2010年以前的統計資料，當時黃金與鐵精粉兩項貢獻了其六成左右的財政收入。

進入新世紀以來，有兩樣力量在集聚，最后推動了崇禮在決策層面的轉型。一是外在的壓力，因為張家口這一帶是京津生態涵養地，國家與省里對鉆山挖洞的限制越來越多。二是內在的思考。崇禮政府認識到，發展以種植特色蔬菜為主的農業，由于受到水澆地面積的制約，富民不能立縣；以開發磁鐵、黃金為主的礦產稅高利大，但由于礦產資源屬不可再生資源，難保縣域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著眼于未來，只有堅持大力發展以滑雪為龍頭的生態旅游服務產業，以此帶動房地產發展、剩余勞動力就業和人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的聚集，才能保證縣域經濟實現可持續的科學發展。

2010年元旦之后，崇禮縣委就提出了“旅游立縣”的發展戰略，作出了將生態旅游產業作為立縣產業來培育的重大決定，實現了全縣經濟發展由“工”向“旅”的重心轉移。崇禮在全面評估當地“十一五”以來經濟運行情況以及未來發展趨勢的基礎上，將“旅游立縣、產業富民”發展戰略補充、提煉、整理，寫入了《崇禮縣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之中，為“十二五”時期的綠色崛起、跨越趕超提供了理論指導，也為崇禮描繪了美好的發展藍圖。以建設“雪都崇禮”為目標，大力實施“旅游立縣、產業富民”發展戰略，極大地激發了崇禮上下抓生態旅游、發展縣域經濟的積極性和創造性。

崇禮的幾屆書記、縣長我都比較熟，他們施政強調的重點有所不同，但主線一以貫之，就是沿著綠色發展的道路，不斷創新縣域經濟發展的內容。拿停止礦山擴張、逐步關停退出這件事來說，崇禮一直沒有動搖，里面包含他們積極謀求轉型的眼光與行動。時至今日，張家口還有71家煤礦，按省里要求將逐步關停退出。崇禮的16個鐵礦和22個非金屬礦山，今年也在依法關閉。停止礦山擴張，轉求大旅游產業發展，早轉早主動，大轉大發展，崇禮這點的體會尤其深刻。

城市專家的發現：讓崇禮走近“達沃斯”

在城市專家里，對崇禮最為推崇的要數中國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主任李鐵。李鐵也是個滑雪愛好者，但職業的眼光讓他看到北京周邊的這個小縣城將有著不同尋常的發展空間。在他的推動下，2012年8月，首屆“崇禮·中國城市發展論壇”舉辦。

在此之前，中國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有一個成熟的論壇品牌，叫“中國城鎮化高層國際論壇”，每年在上海召開，主要討論城鎮化政策。新創的“中國城市發展論壇”放到崇禮，有多少人不理解？第一次辦會，著名經濟學家周其仁教授就說：你們開城市的會，怎么到這深山溝來啦？！

在當時，崇禮的旅游業盡管有了一定發展，但旅游與城鎮遠未互動、融合發展。首先是城鎮發展的空間狹小。崇禮縣城位于清水河兩岸，縣城以外都是山地，發展空間狹長。其次，基礎設施配套不足。相對于周邊縣區，崇禮縣城的功能配備比較完備，基本能夠覆蓋本地人群。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壯大，崇禮接納的流動人口越來越多。無論是道路、公共交通、垃圾收集系統等基礎設施，崇禮還遠遠未達到一個現代生態旅游城市的要求。再次，城市服務業欠發達。我第一次去崇禮是2012年初夏，縣城里只有一些小吃，而且一到晚上8點多就一片漆黑。

辦“城市論壇”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要把旅游業與城市結合起來，是希望從城市功能全面提升的角度引導崇禮再發展。經過幾次討論，“中國城市發展論壇”最終定位于研究中國新興中小城市發展面臨的問題。“崇禮·中國城市發展論壇”的邀請函是我起草的，記得當時這樣寫：主辦方希望論壇參照達沃斯論壇模式，選擇亞洲著名滑雪旅游勝地和新興北京夏季后花園——河北省張家口市崇禮縣作為長期舉辦地，分冬夏兩季舉行。針對崇禮實際，首屆論壇的主題設定為“都市圈與中小城市”。

從2012年起，幾家主辦單位在崇禮一鼓作氣連續舉辦了七次城市論壇，大會套小會，大活動串小活動，世界經濟論壇（即“達沃斯論壇”）也參與進來，這使得崇禮與瑞士小鎮達沃斯走得更近了。更重要的是，通過辦城市論壇，引來了一批投資者，他們在崇禮置業、投資相關產業。需求引領之下，崇禮的城市功能也逐漸得到完善，變得越來越有人氣，房價從十幾年前的每平方米幾百元上升到萬元以上。

期待世界的新發現：打造國際旅游勝地

2016年1月，根據國務院批復，崇禮由縣變區，崇禮旅游名城的定位再度提升，區委提出要建成國際知名的冰雪旅游勝地。具體來說，就是要借助奧運平臺，加快建設國家冰雪運動基地，培育國際精品賽事，形成一個以冰雪旅游為核心、帶動相關產業發展的旅游綜合體，打造中國冰雪旅游的新旗艦、國際旅游目的地城市。

如何實現這個目標？答案要說簡單，那就兩個字“旅游”；但要說復雜，那就得有個“+”號。在區委一屆一次全會上，崇禮“旅游+”發展戰略正式登臺亮相。張家口市委常委、崇禮區委書記王彪表示，崇禮區要把旅游作為立區產業、母體產業來培育，堅持全域、全季、全民、全要素、全產業“五全”理念：“全域”，指在2334平方公里區域內，科學規劃、合理布局，最大限度地開發以冰雪旅游為引領，避暑、文化、民俗、農家旅游為支撐的全域旅游大格局；“全季”，深入開發“春賞花、夏避暑、秋觀景、冬滑雪”的四季旅游品牌，著力變“一季熱”為“四季火”；“全民”，啟動旅游惠民工程，最大限度地把全區人民吸附在旅游產業鏈上；“全要素”，圍繞吃、住、行、游、購、娛六要素，上項目、強基礎、提檔次，進一步完善產業鏈條，彌補產業短板，更好地滿足游客需求；“全產業”，推動旅游業與生態農業、高端制造、現代服務業有機結合，實現一、二、三產融合發展。

崇禮區提出的“旅游+”概念，核心落在產業上面，即在發展旅游母體產業的同時，大力發展旅游相關產業，促進旅游與其他產業有機融合。一是重點發展運動休閑產業。依托奧運場館，建立以健身休閑、體育培訓、戶外運動、體育裝備制造為核心的現代體育服務業體系。二是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深入挖掘冰雪、長城、遼元、民俗等文化元素，開發建設具有文化特色的影視基地、主題酒店、紀念品，豐富旅游內涵。三是發展現代農業。樹立“把農業作為旅游景區的一部分，把特色農產品作為旅游商品”的新理念，大力發展景觀農業、有機農業，打造獨具特色的有機農產品品牌。四是發展健康養生產業。積極引進北京優質醫療資源，發展休閑養生、醫療康復等產業，打造康復療養勝地。五是發展總部經濟。發展生態型的“綠色辦公”，著力引進決策創意、研發設計、管理結算等經濟平臺，打造總部經濟新高地。

幾年來，崇禮的發展變化有目共睹。然而，與辦奧標準和城市化發展要求相比，崇禮在思想觀念、基礎設施、產業層次、城鄉面貌以及市民素質方面都還存在巨大落差。未來的崇禮，目標無限美好，不過任務極其艱巨。崇禮，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