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龍
現今,一所新的大學的建設過程幾乎無一例外是這樣的:某個財東想要在他居住的社區做些好事,或者某個宗教教派想建一所學校使他們的信徒子弟在合乎規范的管理下受教育,或者國家需要醫生、律師或教師。大學都是從一大筆存入銀行的錢開始。這筆錢就用來建造校舍,實驗室和宿舍。最后聘請有專業知識的教師,舉行入學考試,大學就辦起來了。
但在中世紀的做法不是這樣的。一個明智之士對自己說,我發現了一個偉大的真理,我必須把我的知識傳授給別人。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能找到幾個愿聽他宣講的人,他就開始把自己的智慧鼓吹一番,就好像現代站在肥皂箱上的街頭演說者。假如他是一個饒有趣味的演說家,群眾就停下來聽;假如演說乏味,他們就聳聳肩,繼續走他們的路。久而久之,某些年輕人開始按時來聆聽這位偉大導師智慧的言詞,他們還帶來記錄本、一小瓶墨水和鵝毛筆,把他們覺得重要的東西記下來。有一天下起雨來,老師和學生們就撤到一間空的地下室去,或到這位老師的家里來。老師坐在他的椅子上,年輕人就地而坐。這就是大學的起始。在中世紀,大學就是這樣一個教師和學生的聯合體,教師即是一切,校舍則無關緊要。
讓我舉一個例子來說明在公元9世紀發生的事。在靠近那不勒斯的一個叫作薩萊諾的小城里,有不少杰出的醫生。他們吸引了那些極想投身于醫療事業的人們,于是就有了薩萊諾大學。這所大學存在了將近千年(直至1817年),講授曾在公元前5世紀在古希臘行醫的著名希臘醫生希波克拉底的醫學知識。
布列塔尼半島的年輕神父阿培拉德,早在12世紀就開始在巴黎講授神學和邏輯學。數以千計渴望求知的青年人向這個法國城市蜂擁而來聽他講學。一些不同意他的觀點的神父也前來解釋他們各自的觀點。巴黎不久即擠滿了吵吵嚷嚷的來自英國、德國和意大利的人群以及來自瑞典和匈牙利的學生。于是在塞納河的一個小島上,一座古老的大教堂的附近出現了著名的巴黎大學。
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亞有個叫作格雷希恩的僧侶為那些必須懂得教會律法的人編寫了一本教科書。于是,年輕的神父以及許多俗人都從歐洲各地來聽格雷希恩闡述他的思想。他們為了保護自己不受該市的地主、小旅館老板和房東老板娘的壓制,就組織了一個互助協會(或稱大學),這就是博洛尼亞大學的開始。
接著,在巴黎大學發生了一起爭端,非法籍的學生被逐出學校。與此同時,英王亨利二世召回所有在異國學習的圣職人員。一批被開除的巴黎大學教師和學生組成了牛津大學的核心。這所舉世聞名的大學就此創始。在1222年,博洛尼亞大學同樣發生分裂。不滿的教師(學生也隨從)遷移至帕多瓦辦學,使這個城市從此以擁有一所大學而自豪。自西班牙的巴利亞多里德到遙遠的波蘭的克拉科夫,自法國的普瓦捷到德國的羅斯托克均是如此。
確實,這些早年的教師講授的很多東西我們聽起來會覺得是荒謬的,因為我們所受的教育使我們聽慣了數學的對數和幾何的原理。但我要強調的一點是:中世紀,特別是13世紀,并不是世界完全停滯的時期。青年一代是朝氣蓬勃的,也是熱情奔放的,他們對所學的東西,即使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也非得問個為什么。文藝復興就是在一片喧嚷聲中形成的。
摘自河北教育出版社《人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