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 濤 副教授(山東英才學院民營經濟研究院 濟南 250104)
自2003年至2014年,世界銀行已經連續十一年發布年度《全球營商環境報告》,目的在于督促各國改善法律和監管環境,促進民營企業的發展。經過十一年的積累,世界銀行已然形成了較為完善的指標體系,包括設計企業、獲得施工許可、電力建設、注冊資本、獲得銀行信貸、投資者保護、稅收、跨境貿易、合同執行和破產保護十個方面。不過,由于世界各國政治體制和經濟體制的不同,世界銀行的評價指標對不同國家適用程度并不一致,中國、巴西、印度、阿根廷等國都曾對其提出質疑。由此,國內學者關于營商環境的研究都有不同的側重。洪茜(2002)提出中國政府應當建立中小企業服務體系:涉及到法律、資金融通、技術支持、人才開發、市場拓展等各方面的服務。蔣天虹(2004)提出要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最為關鍵的三點是建立完善的法律體系、到位的中小企業服務體系和多層次的資本市場。于文建、鄧蒂妮(2008)通過借鑒我國臺灣地區輔助性金融機構的經驗,提出由國家財政和金融機構捐資,根據不同類型的中小企業設立全國性的專項擔保基金,分別為不同類型的中小企業貸款提供信用保證的理論。史長寬、梁會君(2013)利用我國30個省級橫截面數據,檢驗了各省營商環境細分指標與進口之間的關系,檢驗結果表明,各省商業機構開業時間的縮短對擴大進口有顯著而積極的影響。許可、王瑛(2014)認為中國企業在當前經濟環境中所面臨的問題主要表現為金融準入困難、人力資源受教育程度不高、非正規部門競爭以及稅負高等。
就目前國內的研究成果來看,在質疑世界銀行營商環境指標體系不合理的同時,國內學者大多專注于營商環境的某個方面,至今還沒形成一套科學的營商環境指標體系,相關定量和實證研究也較為缺乏。因此,構建適用于中國市場的營商環境指標體系成為當務之急。
在我國,由于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地域文化差異,地方政府在執行中央政府法律法規和制定地方性政策方面有一定的自主權等因素,使得各省份的營商環境也存在較大差異。山東、江蘇、浙江、廣東(以下簡稱魯蘇浙粵)同屬我國的東部沿海地區,GDP總量在中國大陸 31個省市區中位列前四,是我國經濟健康發展的四大引擎。近年來,四省都把提升營商環境作為區域發展的重大戰略選擇和提升區域經濟競爭力的主要措施,針對四省營商環境的比較分析,對于打造良好營商環境,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具有重大意義,也可以為其他省份提供參考與借鑒。

表1 營商環境評價指標體系理論假設

表2 KMO 和 Bartlett 的檢驗

表3 主成分分析

表4 檢驗后的營商環境評價指標體系

圖1 營商環境一級指標均值圖

表5 一級指標方差齊性檢驗
本文借鑒了世界銀行及國內外學者有關營商環境的研究成果,并通過對中小企業發展有關理論的進一步分析,歸納出了影響企業經營的營商環境的三個主要方面:市場環境、政策政務環境、法律環境。提出了適應中國實際的營商環境評價指標體系的假設(見表1)。其中,市場環境指標主要包括市場進入障礙、市場競爭秩序、市場公平程度等方面;政策政務環境主要指一個地區或國家政府通過制定一系列政策對中小企業進行規范性發展的宏觀管理以及執行效率問題;法律環境主要指那些制約和影響企業正常經營的法律體系,以及其運行狀態。
本次調研對象為民營企業高管,在魯蘇浙粵共發放問卷300份,回收問卷266份,其中有效問卷253份。山東、江蘇、浙江和廣東的樣本數量分別占比為32%、24.5%、21.7%和21.7%,各省都超過50份有效問卷。數據來源涵蓋39個行業大類,其中貿易/進出口(占11.46%)、電子技術/半導體/集成電路(占9.88%)、機械/設備/重工(占9.49%)、快速消費品(占4.74%)、服裝/紡織/皮革(占4.74%)、儀表儀器/工業自動化(占4.74%)等行業樣本較多。
1.樣本的均值和標準差。從四個省份整體情況來看,18個有關營商環境的問題的選項均值分布在3.27到3.72之間,其中得分均值最高的是“開拓國際市場環境” (3.72),說明魯蘇浙粵國際化環境比較好,這和四個省份都是沿海省份而且都有沿海開放城市,都具有多年的對外開放的經驗有關系。而得分均值最低的是“政府采購的公平程度”(3.27),說明魯蘇浙粵四省的民營企業對政府采購的公平性還心存不滿,民營企業要贏得政府采購還比較困難。此外“政府政策落實情況”和“節能減排環境”的均值相對也比較低,說明魯蘇浙粵的民營企業還并未完全從政府支持民營經濟發展的優惠政策中得到好處,還有未得到落實的政策,而節能減排環境也影響著民營企業的發展。而“創業發展環境”和“創新發展環境”等幾項得分比較高,表明魯蘇浙粵四省政府比較重視中小企業的創設與創新,出臺并落實了一系列鼓勵創業和創新的優惠政策。
2.樣本的因子分析。本文采用Bartlett`s球體檢驗和樣本的KMO測度值來檢驗樣本數據是否適合因子分析。從表2可以看出,KMO的測度結果為0.942>0.9,說明極適合進行因子分析;Bartlett`s球體檢驗的近似卡方值為2108.742,自由度為153,顯著性概率值p=0.000,達到了0.05的顯著性水平,拒絕原假設,即拒絕凈相關矩陣不是單元矩陣的假設,接受凈相關矩陣是單元矩陣的假設,代表總體的相關矩陣間有共同因素存在,適合進行因子分析。
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抽取主成分,旋轉方法為正交旋轉的最大變異法。設定以特征值大于1作為主成分保留的標準,特征值大于1的變量共有3個(見表3),三個共同因素共可解釋57.718%的變異量。旋轉前三個被抽取的共同因素的特征值間差異較大,分別為8.182、1.186、1.021,旋轉后三個被抽取因素的特征值間差異較小,分別為3.845、3.429、3.115,被所有共同因素解釋的總變異量不變。從碎石圖檢驗可以看到同樣的結果,第3個因子之后坡線趨緩,可以刪除坡線平坦的因子。
采用最大變異法進行正交旋轉,從旋轉后的成分矩陣中可以發現:共同因素一包括1、2、3、5、6、7六題,共同因素二包括8、12、13、14、15、16六題,共同因素三包括4、9、10、11、17、18六題。此變量結構與本文前期建立的假設性理論建構有所不同。同樣是三個共同因素,所有的變量也都非常適合進行因素分析,每一個變量都可以解釋總變異量,只是每個共同因素所包含的變量發生了變化。由此,根據因子分析調整形成檢驗后的營商環境評價指標體系,如表4所示。根據各指標的意義,重新定義三個共同變量的名稱,共同因素一命名為“市場發展環境”,共同因素二命名為“政策政務環境”,共同因素三命名為“科技創新環境”。前兩個共同因素與假設差距不大,在各自指標設定的基礎上對二級指標根據貢獻率有了新的排名,并將市場發展環境中的部分指標調整出來,與原有的法律保障環境指標合并為科技創新指標。之所以最終結果與原來假設出現如此差異,是因為在指標假設時參考了很多國際比較的指標體系,法律環境在不同國家差異明顯,對于營商環境影響重大,而對于魯蘇浙粵四省份,同屬于我國沿海發達省份,在法律保障方面差異不明顯,而在節能減排、轉型升級、成果轉化和知識產權保護等與科技創新息息相關的各方面出現了差異性。

表6 單因素方差分析

表7 一級指標的多重比較

表8 二級指標方差齊性檢驗
從均值圖中可以看出(見圖1),在市場發展環境方面,廣東的均值最高,其次是浙江,山東最低;在政策政務環境方面,浙江的均值最高,其次是廣東,山東最低;在法律保障環境方面,江蘇的均值最高,其次是山東,浙江最低。這表明,在被調研的樣本中,山東的企業對市場發展環境和政策政務環境的感覺是最差的,而浙江的企業對法律保障環境的感覺是最差的。而廣東、浙江的企業對當地的市場發展環境和政策政務環境的認同感較高,江蘇的企業對當地的法律保障環境的認同感最高。
采用方差分析檢驗四省在營商環境一級指標中表現出來的差異是否顯著。從方差齊性的檢驗結果來看,三個指標的p值均大于0.05(見表5),即三者均未達0.05的顯著水平,表示三組樣本的方差差異均未達到顯著,亦即均未違反方差齊性假定,可以直接進行方差分析。
從方差分析表中可以看出,就“市場發展環境”、“政策政務環境”和“法律保障環境”三個因變量而言,整體檢驗的F值分別為10.072(p=0.000<0.05)、1.653(P=0.178>0.05)、0.243(p=0.866>0.05)(見表6)?!罢哒窄h境”和“法律保障環境”均未達到顯著水平,因此接受虛無假設,四個省份在這兩個指標上不存在明顯差異,雖然從均值圖上看有差異,但不具有統計學意義。只有“市場發展環境”達到了顯著水平,表示四個省份在 “市場發展環境”有明顯差異存在。至于哪些配對組別間的差異達到顯著,要進行事后比較方可得出。
從表7可以看出,在“市場發展環境”方面,廣東與山東的差異比較,平均差異值為0.79957809,即廣東在“市場發展環境”得分的平均值高于山東,而且兩個省份平均數差異顯著性檢驗達到顯著;江蘇與山東的差異比較,平均差異值為0.51117583,即江蘇在“市場發展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而且兩個省份平均數差異顯著性檢驗達到顯著;浙江與山東的差異比較,平均差異值為0.71703672,即浙江在“市場發展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而且兩個省份平均數差異顯著性檢驗也達到顯著。可見,廣東、浙江、江蘇三個省份在“市場發展環境”方面得分平均值都高于山東。
為了進一步探究魯蘇浙粵營商環境在哪些具體方面存在差異,本文繼續對四省營商環境的二級指標進行方差分析。從方差齊性的檢驗結果來看,有兩個指標的p值小于0.05,達到了0.05的顯著水平(見表8),均應拒絕虛無假設,違反方差齊性假定,不可以直接進行方差分析。Spss提供了四種方差異質的事后比較方法,本文選擇了Tamhane`s T2檢驗法,對C1和C2直接進行事后比較。其余四個指標沒有違反方差齊性假定,可以直接進行方差分析。
從方差分析得出,在營商環境一級指標“市場發展環境”下的六個二級指標,整體檢驗的F值分別為11.286、2.880、2.843、9.615、5.090、7.342,p值均小于0.05,達到顯著水平,因此接受變異假設,四個省份在這六個指標上均存在明顯差異。
針對C1、C2兩題,因為沒有通過方差齊性檢驗,所以用Tamhane`s T2檢驗法進行事后比較。從表9中可以看出,在“創業發展環境”方面,廣東與山東的差異比較,平均差異值為0.485,即廣東在“創業發展環境”得分的平均值高于山東,而且兩個省份平均數差異顯著性檢驗達到顯著;江蘇與山東的差異比較,平均差異值為0.441,即江蘇在“創業發展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而且兩個省份平均數差異顯著性檢驗達到顯著;浙江與山東的差異比較,平均差異值為0.612,即浙江在“創業發展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而且兩個省份平均數差異顯著性檢驗也達到顯著??梢?,廣東、浙江、江蘇三個省份在“創業發展環境”方面得分平均值都高于山東。在“市場準入環境”方面,廣東、江蘇與山東的差異都不顯著,只有浙江與山東的差異比較達到顯著程度,平均差異值為0.332,即浙江在“市場準入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高于山東。
針對C3、C5、C6、C7四題,通過了方差齊性檢驗,用Scheffe法進行事后比較。從表10可以看出,在“注冊登記環境”方面,四省的差異都不顯著。在“民間投資環境”方面,廣東與山東的差異顯著,平均差異值為0.756,即廣東在“民間投資環境”得分的平均值高于山東;浙江與山東的差異顯著,平均差異值為0.592,即浙江在“民間投資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江蘇與山東比較,差異不顯著。在“開拓國際市場環境”方面,廣東與山東的差異顯著,平均差異值為0.464,即廣東在“開拓國際市場環境”得分的平均值高于山東;浙江與山東的差異顯著,平均差異值為0.391,即浙江在“開拓國際市場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江蘇與山東比較,差異不顯著。在“創新發展環境”方面,廣東與山東的差異顯著,平均差異值為0.697,即廣東在“創新發展環境”得分的平均值高于山東;江蘇與山東的差異顯著,平均差異值為0.421,即江蘇在“創業發展環境”方面得分的平均值也高于山東;浙江與山東比較,差異不顯著。

表9 二級指標多重比較(一)

表10 二級指標多重比較(二)
第一,當前對國內營商環境的評價應該主要從三個方面展開,包括市場發展環境、政策政務環境和科技創新環境。市場發展環境中,企業最關心的是市場準入制度和創業發展環境,即市場進入的容易程度;政策政務環境中,企業最關心的是政策落實和簡政放權狀況,即政府宏觀管理的效率;科技創新環境中,企業最關心的是節能減排環境和轉型升級環境,即可持續發展問題。
第二,通過對魯蘇浙粵的營商環境進行比較發現,四省的政策政務環境和科技創新環境沒有差異,而市場發展環境存在明顯差異。究其原因,本文認為,政策政務環境的變化在中國向來表現為自上而下,由此造成了全國趨同的局面,這方面鮮有省份敢于大膽嘗試,而科技創新環境的節能減排、轉型升級、產權保護、成果轉化等雖然表現為科技驅動,其實背后很大程度上具有政策依賴性,所以也導致四省趨同。反觀市場發展環境,在市場化的長期持續推動下,由于四省基礎不同、資源不同、文化不同,導致當前市場環境也表現出了差異,而且這種差異主要表現在蘇浙粵與山東之間,蘇浙粵在市場發展環境方面都顯著優于山東,而蘇浙粵三省相互之間差異并不顯著,這說明在市場化進程中山東市場發展環境的改善略顯保守。
第三,營商環境指標體系的構建為將來對營商環境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礎,同時也為改善區域環境促進民營企業發展提供了政策參考。國內營商環境的優化應著力于三點:市場發展環境的公平,政策政務環境的高效以及科技創新環境的自由。這也給一味地研究如何扶持中小企業發展、如何給民營企業以優惠政策等的學者們提醒,僅僅幫扶是改變不了中小企業發展現狀的,一套科學有效的運行機制才是發展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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