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流放者

破罐

我決定暫時不找工作，去北大聽課，聽我喜歡的文化課。

冬天的六郎莊，北風呼呼地刮著，小屋子里更加陰冷。而教室里都有暖氣，有時我還去地鐵里看書。我在網上查了中文系、哲學系以及心理學系的課程和教室安排，每天吃了早飯就去北大蹭課。某些老師和作家雖然我不喜歡，但他們的課講得還是不錯的。

混跡在青澀的大學生當中，又讓我回到了學生時代，心態也馬上年輕活躍起來。他們中間還有很多外面的旁聽生，過著艱辛的游學生活，不斷更換住所。

因為我大學學的是工科，所以很多理論課程對我來說很生澀，我最感興趣的是文學創作課，它激發了我寫小說的欲望，我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小說家。

我還去北京電影制片廠當過群眾演員，我甚至以為以后可以靠這個吃飯，但每次說好的群演100元，總會降到50元，最后拿到手的只有20元，這就是一天的收入，想要靠這個生存是根本不可能的，最后我只能放棄。

我不知道這兩個經歷能給我帶來什么，但當時確實讓我歡欣鼓舞了一番。我跑到傳媒大學去找我的前女友，想向她描繪我幻想中的美好未來，結果她根本不想見我。

快過年了，杜華讓我和他一起去他老家天津武清過年，一個叫牛鎮的農村。春運根本買不上票，我給家里打了電話，說公司只放一個星期假，讓他們不要擔心。給爸媽寄回了三千塊錢，給家里老人和小孩做壓歲錢。

三十的上午，我和杜華一起去超市買韭菜，準備晚上包餃子。在超市的門口，一個小伙找不到自己的自行車，我問他怎么不上鎖。他說，都是一個村子的，上什么鎖，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一會兒，一個女人把他的車子騎了回來。女人道歉說，剛才把東西落在理發店，借他的車子取一下。小伙子連說：“沒事沒事。”

我們拿著兩響的“二踢腳”到處放，震得雞鳴狗叫。池塘全部被冰凍了，小孩子拿著鐵鍬在冰面上鑿洞。

鯽魚探出頭來呼吸新鮮的空氣，卻不知道命不久矣，馬上就要被人撈起來做成年夜飯的下酒菜。我抬頭看見一戶人家門口的對聯，橫批是“書香門第”。

回去的路上還看見好幾頭奶牛，杜華給我講了一個笑話：讀小學的時候，他們班主任在課堂上問一個家里養了奶牛的同學，怎么不給老師送點牛奶。此同學說，擠出來的牛奶過一段時間就不好喝了，老師要是想喝，直接去我家奶牛底下嘬，新鮮熱乎的……

路過一家，奶牛下了兩頭小崽，躺在院墻下的干草上，曬著太陽。有意思的是，一只哈巴狗也擠在兩頭小奶牛中間，挨著它們的頭，一臉安詳，曬著太陽。

幾個老人，在無風的院墻下，曬著太陽。這寧靜的生活真讓人羨慕，唯有家鄉才能使我們感到溫暖。

年后，杜華又回北京上班了，我去他那里收拾東西，決定回家。當時我排長隊等著買票，接到一個廊坊的電話，是原公司的。原來高層形勢估計錯誤，金融危機只不過是紙老虎，年后公司又接到了歐洲大批訂單，而之前的大量裁員已經致使生產人員明顯不足，公司只得把辭退了的老員工再一個個地請回去。

當我回到廊坊，再次坐到我的辦公桌前，進入生產線，和一起回來的員工相互祝賀，那些留下的員工調侃我們道：“公司真是給你們放了一個長假啊，拿的錢比我們還多。”

誰還在乎呢，生活總要繼續，一天又一天，有時我甚至懷疑這三個月是否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