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二則

劉子璇

初見西塘

二月初去了上海，提前結束了預計的行程，多出了一天半的空閑時間，第一次上午十一點還窩在酒店床上翻著手機，查起上海周邊沒有去過的地方。去過烏鎮、鳳凰這樣的古城古鎮，一直被江南水鄉的氣息吸引著，當看到西塘離上海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在樓下便利店解決了午餐，便收拾行李去了車站。盤算著到了古鎮也不過下午四點，第二天中午再走就能看到古鎮一整天的模樣，想想就很興奮了。

坐在大巴上就預定了臨河的民宿，下車之后詫異地看著老板，因為老板所說的派車來接居然是電動三輪車，哭笑不得。行在路上才發現古鎮附近的街道都很狹窄，只有這樣的車子才能暢通無阻，老板開車很快，無論上坡下坡，似乎車身都要飛起來一樣。

鎮上的民宿沿著河道錯落有致，水中倒映著點點燈火。老板引我到客棧，一人寬的過道，古色古香的房間，透過朝南的小窗，是一眼望不盡的小橋流水。他指指桌上的地圖，說，天色將晚但既然來了就要看看夜幕下的小鎮，大概是這樣的意思，因為老板江浙人的口音，對話靠猜這種事情，也是一種樂趣了。

借著臨河的燈籠一點點拼湊起來的燈光，吹著河風踏過長廊里的青石板路，偶爾舉起相機拍下深夜營業的小店鋪小酒吧，名字十分詩意的客棧燈箱，倒映著月光和橋影的水面。坐在咖啡店里整理照片，耳邊是不知名的歌手在輕輕哼唱，空氣里都縈繞著夜晚小鎮帶來的一絲清涼，和一絲溫暖。

我時常在想終日生活在這古鎮里的居民，守著這方水土，看著來來往往的旅人過客，會孤獨嗎？會幸福吧。

房間空調不太好，冬天的南方穿著羽絨服裹進棉被里還是覺得寒冷，也是一番獨特的體驗吧。

避開旅游旺季漫步在這里，白墻灰瓦，石拱小橋，亭臺樓榭小烏篷，如詩如畫。老街和煙雨長廊少了一份擁擠，多了一絲安寧，倚在巷尾，閉上眼睛去感受整個西塘帶給我的心安。一個小男孩推著小車叫賣特產，整條街都充斥著新鮮糕點的香氣，旅人圍在一起詢問著什么，他用帶有濃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話回答，我遠遠地用鏡頭拍下，沒有上前，但我想那一車的糕點，一定很美味。難以名狀的心情，似是一種悠然自得，一種閑庭碎步，一種自我滿足，不是在觀景不是在玩樂，而是在看一個個故事，記錄一個個故事，體悟這些故事。

離開前在貓空留下一張明信片，我獨想到了那首《西洲曲》：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一筆筆寫下對這個江南水鄉的眷戀，好像約好了下一次的見面。感謝一路的美景和遇到的人。不知還有沒有下一次，但這一次已足夠美好。

旅行除了看不一樣的風景，也是在換一種心情。不是逃避現實，而是給自己時間和空間整理思緒重新出發。且行且收獲，看著這個世界與我的不同，不留遺憾地繼續前行。

我在這里，你在哪里。

愿無歲月可回頭

心滿意足的在一家鐘意很久的餐廳就餐之后，同行的朋友們執意要回酒店補眠，近兩天幾乎沒有睡覺的我們一樣的累，本想去閑逛的我想了想晚上漫長的火車行程，也準備接受這個提議。人畢竟是有惰性的，我們最擅長的就是“隨大流”。

我倚在電梯里聽她們說笑著下午睡覺的“宏偉計劃”，為了打發時間用手機翻看以前很喜歡的一部小說，無意看到了紅色線標記的段落。我遲鈍地意識到，這里寫的不就是北京嗎？當時標記了這頁不就是想著，下次去北京一定要去找這個地方嗎？那我現在不就在北京而且閑著嗎？腦中一晃而過的一連串問題被電梯到達的“叮”聲打斷，看著她們走下電梯，心中萌生了一個想法，便頓住跟隨的腳步，對她們說“我想去找一個地方，你們好好休息。”她們還沒來得及問什么，電梯門已自動合上，一種做了決定的快意讓我有些著急地按下一層按鈕，摸摸口袋里的零錢，盤算著下午的路線。

畢竟拉著一群沒看過這部小說的人陪我去找一個不確定存在、存在也不會故事真的就在那里發生過的地方，有些強人所難了。回復了她們充滿“好意”的短信，告訴她們不用陪我也不用擔心，好讓她們安心地做自己的事情。反復提醒自己，自以為是的分享是對自我和他人的雙重折磨。

如果有一件事自己明明有很大的可能性去完成它，或許略有些唐突和冒險，但也已經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再加上心里強烈想要實現的愿望，這樣是沒有理由不去行動的。猶豫不決往往會錯過比曾經擔心過的還要可惜的事情。時光無法倒流的前提下，我們最害怕的事情大概就是后悔吧。

換乘的繁瑣幾乎磨沒了我對那個地方的期望和向往，即使是這座龐大城市下微不足道的一段距離，足以讓我精疲力竭，可心里總隱隱的有一種興奮感。每次這樣的時候，閉上眼睛會想象，好像遠處的那一點微光，我奔跑著，就看見了太陽。像那些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借此光亮度過今生無數黑夜白晝。

從地鐵口出來，旁邊斑駁的鐵軌上，是在喧鬧城市中穿梭呼嘯的綠皮火車，擦肩而過的是陌生的故事甚至聽不懂的語言。我讓出過道站在護欄一旁，低頭看著小說里的那句話，找著作者筆下草草略過卻每一句描述都印在心里的那個小區。

不知多久，我站定望著那略顯老舊的一排排居民樓，似乎有一種心中所念終塵埃落定的錯覺。它的的確確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區，但它莫名的就承載了我的期待，和心頭因為故事情節無法壓抑翻涌而上的情緒。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居然僅憑著小說里的一句話，就跑到這里來了。而且除了看一眼，什么都做不了。畢竟是不可能把小說的主人公找出來，像瓊瑤劇那樣攥著他的衣角說我找到你這里好辛苦，也不可能把作者蹂躪一遍抱怨你怎么把故事發展成這樣。我不是小說里的主角，我只能用這樣的故事填補自己的生活。腦海中的想象和眼前的實景越來越重合，記憶中的情節越來越鮮活，可是故事到這里，就真的結束了吧。我找到了你，卻發現還是觸碰不到你。我可能看不懂，但真真切切的看得到。

那些目標和夢想，或是一個小小的心愿和向往，趁自己還要時間和精力的時候，就不遺余力地去實現它們，多好。

車水馬龍的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灰色的天空籠罩著一個個藍色的夢，每個人的眼里都有自己的故事和風景。我們從一個人的城堡中跳脫出來，卻又誤入了另一人的小木屋。我不擔心與你面對面時，歲月讓我們無法相認，只怕億萬人中相遇的幾率是那樣微乎其微，只怕人潮太洶涌，我們又太普通。我們不曾做過約定，所以害怕找不到你。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

還有那么多看不盡的風景，還與那么多的心情沒有相遇，我還在等下一次出發，一個人，或是和你一起。

愿無歲月可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