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先生

“愿你被這世界溫柔相待。”

“啊呸！為什么世界從不對我溫柔相待？”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不好看？”

“滾！”

以上就是我和我親愛的后桌——蠢囧，以“為什么我已經十六歲卻還是沒有被人告白”等一系列關于青少年成長為主題的課間不好好學習瞎嘮嗑的部分內容。

對于這次主題，我們（好吧，我承認只是我自己）不允許鐵四角的另外兩個人加入。至于為什么——誰讓她們2月14日早上收到各種不同型號的巧克力棒棒糖和圍巾，雖然她們爽快地分給了我們，依然令我很傷心——長這么大從沒享受過這樣分食物的過程。

不說了，寶寶心里苦，寶寶都憋在肚子里……

“我只能仰頭不讓眼淚流下來。”我抬頭四十五度，望著天花板，也許我的側臉是淡淡的看不清的憂愁……

“少扯，”蠢囧眼鏡一摘，二郎腿翹起來，小嘴一撇，說道，“善良沒用，你得漂亮。”

雖然這是我最不愿意承認的問題，“什么粉白的皮膚啊，唇紅齒白啊，大眼生生啊，一米七大高個兒啊，我每條都占啊！”

“你聽說過膚白還得貌美嗎？”

“滾！”

“欸，我說，你怎么節節課下課去廁所啊？”蠢囧總是帶著母愛的光環，關注我的校園生活，他常說：“哎呀走之，你收拾書包快點，你媽在家等你不著急啊？”“別摳嘴，把手拿下來！”“外套能不能放好？掉地上臟了你自己洗啊！”“書包這么亂，還是個小女孩兒呢……”

我媽都沒說過這么多……

但他這次的問題還是有點價值的，因為，他點我穴了……

我小學時代喜歡的男生，再次與我在高中相遇了。

三年未見，他長高了不止一點點，他對我已經可以俯視了，一個當年還沒有我高的小家伙，膚色有些黑了，頭發也剪短了，臉上干干凈凈的，清清爽爽的樣子。三年了，看到他還會想起曾經的模樣，心里還會漏跳一拍。與他四目相對時，我趕忙害羞地把頭轉一邊去，害怕被他認出來。

然而這樣一個像小說那樣美好的情節，現實當然不可能存在。我轉頭的時候，親上了我身邊的妹子……

沒錯，還親得很結實！雖然只是臉，但，著實嚇到了他和妹子……

這樣尷尬的事情我真不想告知眾人，或者是眾人中的任何一個人，例如蠢囧。

所以我拒絕回答蠢囧的問題，然后他讓我明天去醫院做個腎方面的檢查給他看看。

……

接下來的日子我是這樣度過的——

為了能路過他的班級，我只能不斷去廁所，透過窗戶看他一眼。雖然已經被他想象成“那種人”了，但畢竟他經歷過我的青春！說白了，還是臉皮厚……作為一名文青，我把這種行動定義為“暗戀繼續進行曲”。

這個曲子，我彈得是真用心啊！

為了路過他的班級，除了去廁所還有更高端一些的小伎倆——去英語組問題，終于感化了他——我的英語老師，他讓我做英語科代表，而且號召大家向我學習——真的，別向我學習啊……

我也常盼望周四的體育課，這樣我就可以偷偷在做操或解散的時候瞄他幾眼。

有一次，他玩游戲輸了，被罰唱歌。我突然回想起小學的時候，那時候我和他是同桌。他唱歌很好聽，音樂課上，老師叫他做個示范，他鼓勵我站起來和他一起唱，雖然我天生就五音不全，但他依然夸我，說我很棒。

再次聽見他的聲音，比原來渾厚了許多。我抬頭看著他，陽光灑在他的頭上，他微瞇著眼睛唱《紅玫瑰》。我就盯著他一直看……直到一片哄鬧聲響起來，身邊有好多人激動地說真是好好聽。

嗯，確實好好聽。

他中考考砸了，以1分之差與實驗班失之交臂。

如果開學后第一次考試考得好，還可以滾動到實驗班，那么優秀的他，一定會考進去的。于是我也鉚足了勁，想跟他同班。我去辦公室問題的次數多了，常會碰見他，不再躲著他了（并不是因為那次“非禮”了妹子，真的），因為我的信念越來越堅定，也越來越自信了，為什么一定要躲著他呢，萬一認不出來呢？哈哈……好吧，我還是沒勇氣。

站在一個你喜歡的人面前，你會看到自己的腿有多粗，臉上的痘有多茂密，聲音有多么難聽，頭發有多么凌亂，總之，會把你的自信打得一干二凈，從此無緣人生巔峰……對方仍是呆依舊。

第一次考試的成績出來后，看到自己領先他20名而且有進實驗班的資格，簡直開心到哭！終于能像個人似的站在他面前啦！

正是秋天，多雨的季節，我們終于在這美好的日子里迎來了運動會……我的悲傷，同學們都懂……

去超市買零食的時候剛好撞見他，他依然瀟灑——推著購物車從我身旁走過，換作其他女生，一定會害羞地偏頭微微一笑，然而我，怎么會普通呢！我當時——正在愉快地給我同學——演！傻！子！沒錯！就是《歡樂喜劇人》中艾倫演的傻子！

我眼睛一斜，看到他一臉詫異地從我身邊走過。

我同學都對我說：“哇！好像！真像啊！你簡直就是艾倫2號。”

我想無論他想不想得起我，我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運動會第三天，大家的真心話大冒險都玩夠了，學校又不讓帶手機，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或者看看小說之類。不甘寂寞的奇葩——我，偷偷跑去高三樓前的小池塘，把從家里偷出來的魚糧倒進去，大概都是紅色的錦鯉，它們都游到我跟前，我實在裝不下心里的滿足感了，大聲喊道：“哎呀，你們這幫小崽子，跟著爺，爺我養你們不愁吃穿啊，哈哈……哈，哈哈！”

為什么笑得異常呢？為什么我每次的糗樣都會被他看到？他不是要跑賽嗎？為什么從男寢室出來了啊！

我尷尬地保持著剛剛一手叉腰一手指魚的動作，看著他，心里一萬只羊駝奔騰而過……

我接下來要怎么表現？裝作啥都沒看到嗎？嗯，對，就是這樣——趕緊跑！

“你是走之嗎？”沒轉身呢，你玩賴啊！但是，聽他叫了我的名字，真是死都值得啊！我本能反應是——對呀對呀就是我啊！你還記得我啊！

然而卻硬生生羞答答地說：“嗯，我是。”

“我是燁，你應該還記得吧？咱倆是小學同學。”

“哦！是你啊！”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你這么高了，頭發也剪了，我都沒認出來！”我現在撒謊的技術越來越高超（佩服我自己）。

“嗯，大學霸，你倒是沒怎么變啊。”

“你沒覺得我變瘦了嗎？”我想當時一定是腦抽了。

“哈，你看你，我這么說就是你原來也不胖啊！”我心里奔騰而過一億只羊駝！這孩子太會說話了！他笑了笑，“而且，很有文藝范兒！”

“啊，謝謝……”這次我終于成功偏過頭害羞地笑了。

“請男子三千米運動員到檢錄場檢錄……”

“啊，我得去比賽了，你回去嗎？”

“不！這幫魚需要我。”我把右手撫在胸口上，一臉的信誓旦旦。

“哈哈，好吧，以后再聊。”

我們揮揮手說再見。我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六年級畢業，他悄悄告訴我，他很喜歡我們班長，因為她特別有責任感。我記住了他的話，于是初中三年，我做了三年班長，和班里的男生稱兄道弟，陪女生出去就像男友那樣周到服務，44本字典從一樓抱到六樓，胳膊累得酸疼。我連任三屆市優秀班干部，大家畢業都叫我“老班”。

我變得開朗，脾氣也漸漸改善很多，我以為自己變成了那個有責任感的女孩兒。

也許他還記得我喜歡他，他依然那樣，像過去那樣溫柔，所以才會說這個美到我心里的“文藝范兒”吧？

無論他是夸贊還是嘲笑——我想應該是夸贊吧，他透過我所有的傻缺給我鼓勵，就像那節音樂課上一樣。

也許我高中畢業后就不再有這樣的三年期限和他相見，但“文藝范兒”的妹子，總是會有個柔軟的地方留給溫柔的人，那兒——全是溫柔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