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戰震后二十四小時

金小明 叢峰 侯大偉

2008年5月12日，8.0級的大地震將綠蔭蔭、碧沉沉的龍門山脈硬生生崩出300多公里的裂口，數萬生靈，億萬財富，瞬間被它吞噬，生活在華美芬芳土地上的華夏子孫陷入大悲之中。

在大自然罕見災難襲來的時候，華夏子孫們與災難進行著堅韌與頑強的抗爭，四川省的各級基層黨員干部們，在震后24小時，挺身而出，帶領群眾在第一時間展開自救，成為抗擊災難的中堅。

在地震發生后的第一時間里，許許多多黨員干部，懷著與人民群眾休戚與共的情感，沖破塌方和泥石流的阻隔，冒著飛石和余震危險，徒步數小時，進入重災區。

一

地震發生時，正在成都出差的阿壩州州委書記侍俊正坐在越野車上，一陣劇烈搖晃讓他意識到“地震了！”

“哎呀，壞了！汶川要出問題！”回過神來的侍俊，立刻想到阿壩州的汶川縣正處在龍門山脈的斷裂帶上。

“回去，快回州里去！”侍俊一邊拿起電話嘗試著和州里相關領導進行聯系，一邊對著司機大喊。車子一個緊急轉彎，向阿壩方向駛去。侍俊和秘書幾乎撥打了所有知道號碼的州里干部的電話，但一直都是盲音。

5月12日15時剛過，一條短消息出現在侍俊的手機上：“7.8級（后更改為8級），震中映秀。”

看著這條短消息，侍俊更是心急如焚，不斷地催促司機：“開快點！再快點！”

16時30分左右，車子剛駛過都江堰，就在213國道上被一個巨大山體滑坡擋住了去路。

“滑坡了，過不去，怎么辦？”司機問。

“下車走過去。”說著侍俊就開門下車。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昔日巍巍的翠綠青山像被人用巨斧從頭到腳削去了一大片，碎石和樹木殘骸伴隨著巨大的山石傾覆在公路上，一輛藍色的貨車被深埋在里面，僅露出一截車尾。

“走不過去。前面的橋說不定也是斷的。”司機說，“可以從北川縣繞過去。”“好！那就快！”侍俊跳上車就催著快走。

20時左右，車子在綿陽到北川縣的路上，又被山體滑坡擋住了。“走江油，那邊也許能繞過去。”秘書徐弟波建議說。

“好！只要能到映秀，怎么繞都行！”侍俊急切地說。

22時左右，車子剛過江油市，又在路上被山體滑坡擋住了去路。“怎么辦？書記。”徐弟波沒了主意。

“走也要走過去。”侍俊側過身對司機說，“快回都江堰，那兒距映秀最近。”

13日凌晨2時許，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車子又駛入了都江堰的抗震救災指揮部。侍俊趕緊找到軍方負責人商量，建議他們組織沖鋒舟，從紫坪鋪水庫繞過山體滑坡和斷橋，然后再徒步進入映秀鎮。經過三個多小時的仔細研究，一條從水路打通的救援生命線敲定。

6時過，軍方依照侍俊提供的線索和方案部署兵力，安排沖鋒舟。而侍俊則急不可耐地帶著不約而同匯聚到都江堰的阿壩州干部趕到了鳳凰山機場，準備搭乘直升機趕赴映秀。但在3個多小時的焦躁等待中，直升機因為天氣原因遲遲不能升空。

10時左右，都江堰傳來消息，軍方已經在紫坪鋪水庫的山腳下打掃出一個臨時渡口，正在放舟。侍俊騰地站起來說：“不能等飛機，我們走。”

12時，侍俊帶著阿壩州的幾名主要干部趕到了紫坪鋪大壩。從100多米高的陡峭崖壁上，一行人手牽著手慢慢地滑到岸邊。

13時過，侍俊與某集團軍軍長許勇等10人終于坐上沖鋒舟向映秀進發。

14時左右，他們在一個靠近映秀鎮的地方登陸上岸；隨后又馬不停蹄在大雨和余震中徒步翻越了5公里的山體滑坡路段，趕到了此前因道路阻斷、通訊中斷而形成孤島的震中--阿壩州汶川縣映秀鎮。

在他們之前，僅有20名偵察兵進入映秀，他們是最早進入與外界隔絕了24小時的震中核心區的救援組織者和指揮者，他們的到來讓映秀鎮有了一個強有力的救援指揮中心，也開始了有效和有序的救援，給正處在絕望中的受災群眾帶來了希望。

在映秀我們見到侍俊時，他說：“當災難襲來時，作為阿壩州的主要領導干部，我必須在這里，我只能在這里，我別無選擇！”

像侍俊這樣在災難來臨的第一時間，千方百計與群眾患難與共，并千方百計救援群眾的黨員干部，在我們的采訪本上不是少數，中國共產黨人“人民利益至上”的莊重承諾，培養了他們在災難中必須與人民休戚與共的高度自覺，災難來臨時挺身而出不是無奈，更不是作秀，而是共產黨人本色的表現。正如彭州市龍門山鎮黨委書記劉延凱面對親人的勸阻，撂下的一句話：“作為一名共產黨員，這個時候就算死，我也只能死在銀廠溝。”

銀廠溝是成都彭州市的著名景區，也是個重災區，他領著當時正在彭州開會的鎮上干部，與寫了遺書、喝了壯行酒的救援部隊敢死隊一起，“爬”進最危險區域，并成功疏散1000多名群眾和游客。

綿陽市涪城區委在涪城救助點建立流動受災黨員臨時黨委，設立81支黨員服務隊和各類服務站310個，充分發揮受災群眾中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救助點管理有序，受災群眾生活得到保障，情緒安穩。

二

大地震使大部分重災區被山體滑坡、通訊中斷阻隔成一個個“孤島”。望著掩埋著家園的垮塌山體和掩埋著親人的房屋廢墟，危急時刻，基層黨員干部站了出來！

5月12日14時28分，隨著一陣沉悶的隆隆聲，大地劇烈抖動，天地間一片昏黃。有著近4000年歷史的阿壩州汶川縣雁門鄉蘿卜寨村頃刻間變成一片廢墟，全村224戶人家的房屋被夷為平地，村民死傷200余人，失蹤60余人，近千人無家可歸。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一時間，人們亂成一團。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剛剛從搖搖欲墜的屋里沖出來的村黨支部書記馬前國，對著不知所措的村民大喊：“先跑到田里去！”

等強烈的地震過去之后，馬前國帶著村黨支部干部，迅速組織起抗災自救領導小組，并立即組織青壯年黨員、干部和村民組成18人的搜救隊伍，分成三個小組，在余震不斷的情況下，冒著殘垣斷壁隨時可能倒塌的危險進入寨中搜救被困群眾和幸存者。沒有合適的工具，就用肩膀扛，用雙手抬，用手指刨。

看著黨員和干部帶頭，幸存的村民也自發加入到搶救隊伍中來，村寨到處忙碌著村民自救隊員穿梭的身影。

村民王興云因為下肢癱軟，無法正常行走，家里其他人也被垮塌的房屋砸傷，一家四口艱難地爬到巷道里，大聲呼救，等待救援。53歲的老黨員、前任村黨支部書記馬前峰聞訊立即趕到，沖上前背起一個就跑。一路都是倒塌的黃泥墻體和木頭房梁，一個人行走都非常困難，再加上背負一個大人，行進更加困難，腿腳被斷墻磕傷了，被殘梁劃破了，他全然不顧，咬牙堅持一路快跑。跑完一趟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精疲力盡，癱倒在地，但一想到還有三人等著救援，他又趕緊起身找來兩人幫忙，終于把王興云一家四口都送到安全地帶后，又投入到救援之中。

“又救出一個”“他還活著”……令人振奮的聲音此起彼伏。經過數十小時的奮力施救，該村黨支部組織的三個搜救小組終于從廢墟中成功解救出了60余名幸存者。

汶川縣銀杏鄉沙坪關村地處距震中映秀鎮僅14公里的岷江河谷地帶，藏、羌、漢三個民族混居，背靠大山，面對大江。在這次地震中，整個村寨也在頃刻間被夷為平地，58人當場死亡。此時，在村外一個水電站檢查工作的村黨支部書記龍德強，來不及掩埋一手撫養大的侄兒遺體，跌跌撞撞跑回村里。

在村口，龍德強得知自己的妻子和兄嫂遇難的消息后，這個堅強的藏族漢子失聲痛哭。他來到妻子遇難的地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留下一句“老婆，對不起了！我要去照顧鄉親們”之后，揮臂高呼：是共產黨員的，給我站出來，都跟我來！”

在龍德強的帶領下，村上幸存的黨員干部和民兵在余震中，冒著不斷飛落的石塊，一部分攜老扶幼向外轉移，一部分冒著生命危險，在可能隨時倒塌的廢墟中搜救每一位幸存者。

19時左右，全村4個村民小組、500余名群眾全部被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帶。當夜，余震不斷、還有泥石流和洪水威脅，面對村民愈益增強的恐懼情緒，他大聲說：“只要有一個村民在，我龍德強就不會離開大家！”

村民王天強事后哭著對記者說：“太突然了，天崩地裂、昏天黑地，村子里一片混亂，如果不是龍德強書記第一個站出來，組織我們轉移，不知最后會怎么樣。”

“共產黨萬歲！”在被地震夷為平地的阿壩州汶川縣雁門鄉蘿卜寨村頭新立起了一座石碑，上面就刻著這5個大字。這是村里石匠王奮安，為感謝村黨支部干部在震災的危難時刻舍小家顧大家的忘我精神而刻的。

大難之初，是人們最脆弱和無助的時候，像馬前國、龍德強這樣一批基層黨員干部，化悲痛為力量，舍小家為大家，帶領群眾以難以想象的頑強與堅韌，與災難抗爭，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中國共產黨“立黨為公、執政為民”這一理念，在人民心目中樹立起無字豐碑。

三

有一種倒下，可以托起生命；有一種抉擇，為人民點燃希望。災難突如其來，很多基層黨員干部面臨生死的抉擇。那一瞬間，他們毫不猶豫地把生的希望留給了群眾。

都江堰市向峨鄉也是重災區之一。

5月12日下午，鄉里大部分領導干部正在村上研究道路改造問題，灰頭土臉地跑回鄉上時，他們得知：鄉中學垮了，鄉政府也垮了。

災難之初，沒有外援，一切全靠自己，人手投到哪里，哪里就能多救幾條人命。這是生死抉擇。幾秒鐘內，鄉黨委書記羅鴻亮和鄉長付岷濤就同時作出決定：去學校，救孩子！

從這一刻起，向峨鄉絕大部分救援力量、時間和機械，都用在了對被埋學生的救援上。300多名學生家長、群眾和大部分鄉干部，總計400多人在這里施救。13日凌晨，400多名前來增援的武警戰士，也大部分投入到對學生的救援中。

而此時，留在鄉政府救援的，只有六七個人。

最后，向峨中學48名學生、3名教師成功獲救。鄉政府被埋的12名干部，8人死亡。

劉全福，大邑縣霧鄉山蝦口村原黨支部書記，一名最基層的普通黨員干部。在面臨生死的緊要關頭，他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死，換來了群眾的生。

12日中午，劉全福和老伴曹群芳帶著農具，到山上為黃連除草松土。途中，恰遇村里的五保老人岳樹安上山拾柴，一路同行。

突然間，山搖地動，亂石紛飛，大地震來了！劉全福趕緊拉著老伴躲進一個淺巖窟里。可是，岳樹安卻被駭人的場面嚇呆了，站在山路上挪不動腳步。

就在此時，山頂上一塊幾噸重的巨石隆隆作響，開始向下滾動。劉全福沖出去，雙手拉住岳樹安，拼命往淺巖窟里拖，卻拉不動駭呆的岳樹安。

巨石越滾越急，朝著他們砸下。情況萬分危急，生死就在一刻。劉全福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岳樹安推到路邊，他自己卻被奪命的巨石砸中……

就是這樣，在這場巨大的災難面前，在關乎生死的抉擇面前，在最關鍵緊張的24小時之內，一個個基層黨組織、一個個普通黨員干部，用他們決然的行動證明：在共產黨員面前，群眾生命至上，人民利益至上！

四

地動山搖，家破人亡，奪不走基層黨員干部心系蒼生的大愛情懷。在第一時間，在最寶貴的24小時救援時間里，他們用自己英勇向前、先人后己的無畏行動，點燃了災難中愛的火炬。

5月12日下午2點過，北川縣民政局局長王洪發正走在上班的路上。大地突然瘋狂搖晃，巨響隆隆，他瞬間被甩倒在地。天地一片黑暗，周圍煙塵彌漫。

曾經山清水秀的北川城，變得慘不忍睹：山體崩塌，傾覆了學校、商場；樓房被夷為平地，廢墟中冒著黑煙，“救命”的呼喊從四面八方傳出。王洪發從地上爬起來機械地奔跑，見人就救，用雙手在廢墟里挖掘生命。

愛的力量可以互相感染。看到他拼命的樣子，一些慌亂逃散的幸存者也紛紛加入，齊心協力營救被埋群眾。到下午3點多，他們從一堆廢墟里刨出10條生命。

大約下午4時，王洪發聽說北川中學垮了，趕緊往那邊跑。路過電力公司宿舍樓時，他突然心里一陣悲愴：糟了！16歲的兒子不就因病休學住在這里么。可擺在他眼前的，是被夷為平地的一片廢墟，他意識到兒子已沒有生還的希望。

王洪發沒有停留，繼續奔向北川中學。他要將自己的力量留給還有生存希望的學生，他要將對兒子的愛，化為對可能活下來孩子的搶救。整整24小時，至武警官兵有組織進行救援時，王洪發和幾百名黨政干部、教師、群眾，依靠雙手、鋤頭和鋼釬，不吃不喝，救出了200多名被埋師生。

5月12日下午，大地震肆虐之后，都江堰市向峨鄉黨委副書記艾光明最著急的是：沒有運送傷員的車輛。在他身邊，躺著20多個受傷的小學生。

艾光明沖到馬路中間，迎頭攔住幾輛過往的拖拉機和農用車，央求他們把孩子送到都江堰市區，及時接受治療。

得知幾名司機是趕著回家救人，艾光明告訴他們：你們在這里救人，家里人有事，會有別人去救。等你們趕回去肯定來不及。最后，幾名司機就地卸掉裝載的黃土，拉著受傷的孩子直奔都江堰。

還是都江堰市，12日下午，地震發生后4小時，都江堰市農發局局長羅凌得知：妻子楊英姿被埋在了廢墟中。

當他跑到妻子被埋的廢墟時，只見遍地的鋼筋、水泥板、磚瓦還在一塊塊地往下掉。“垮了很多房子，單位上有事，我得趕回去。”羅凌對妻子說，“你要堅強，保持體力，解放軍肯定會把你救出去的。”

僅僅陪了妻子十多分鐘，羅凌就回到了與被埋妻子僅兩街之隔的指揮部，堅守在工作崗位上，查明疫情、協調藥品、組織求援……用自己的力量去營救更多的群眾。

廢墟里，解放軍官兵和附近群眾也在全力營救著羅凌的妻子。36個小時之后，楊英姿被成功救出。

在震后最危急的24小時里，災區的廣大基層黨員干部們，就是這樣臨危不懼、奮不顧身，沖在抗震救災的第一線，在災難中傳遞愛的奉獻和力量，為人民群眾帶來信心和勇氣，挺起了中華民族和中國共產黨人心手相連、共克時艱的堅強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