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董卜韓胡宣慰司的活動研究

一、董卜韓胡宣慰使司的封綬

明代是董卜韓胡宣慰使司形成和發展的關鍵時期。關于該宣慰司何時歸附明朝，而明中央何時封綬其宣慰使司職銜，目前學術界有兩種說法，即洪武設司說和永樂設司說。

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明太祖“置指揮使司二，曰朵甘，曰烏斯藏”，而朵甘指揮使司下設“宣慰使司三，朵甘宣慰使司，董卜韓胡宣慰使司，長河西魚通寧遠宣慰使司”，即董卜韓胡宣慰使司由朵甘都司直接管轄。龔蔭先生在其專著《中國土司制度》一書中，引用乾隆朝《雅州府志》中的史料，認為董卜韓胡宣慰使司設置于明太祖洪武年間。而其他史料中稱，永樂八年（公元1410年）董卜韓胡首領喃葛率眾歸附，并向明中央進貢，明太宗“授宣慰使司都指揮同知”。《明實錄》中最早關于董卜韓胡的記載，出現于永樂九年（公元1411年），稱“董卜韓胡地面頭目南科，遣人朝貢”，而此次朝貢的原因則是“容隆蒙、碉門二招討興兵侵掠鄰境，阻遏道路，請兵伐之”。《明史》和《古今圖書集成》中亦有相似記載，“董卜韓胡宣慰司，在四川威州之西，其南與天全六番接。永樂九年，酋長南葛遣使奉表入朝，貢方物。因言答隆蒙、碉門二招討侵掠鄰境，阻遏道路，請討之”。因上述二招討使阻礙道路，與董卜韓胡產生矛盾，為尋求中央幫助，特進京朝貢。時明太宗出于政局穩定考慮，且“體天道以好生為心”“不欲用兵”，決定“降敕慰諭使，比年一貢，賜銀印冠帶”，“遣人諭令改過，若其稔不悛，發兵未晚”。但《明史》又載“洪武初，先后至京，授職賜印。立都指揮使司，曰烏斯藏，曰朵甘。為宣慰司者三，曰朵甘，曰董卜韓胡，曰長河西魚通寧遠。”“（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佛寶國師復遣其徒來貢，上所舉土官五十八人，亦皆授職。”可見洪武年間已有關于董卜韓胡宣慰使司的記載，且《明實錄》中作為董卜韓胡酋長的喃葛進京，乃是向朝廷求助，可見永樂時董卜韓胡已經歸附朝廷。

綜上可知，董卜韓胡宣慰使司早在洪武初年就已歸附中央，但并未獲得朝廷賜予的代表宣慰司身份的印信等物。按傳統慣例，朝廷對土司的認定，除了授予一定品秩的官職，還必須有朝廷欽賜印信才獲得承認，因此，董卜韓胡宣慰使司真正設立時間是在永樂十三年（公元1415年）。

二、董卜韓胡宣慰使司的活動

洪武初年，董卜韓胡頭目喃葛向明中央投誠，納方物。永樂九年（公元1411年），隆蒙、碉門二招討使向外擴張領地，阻礙道路。喃葛向朝廷請兵征討，太宗不愿武力出兵，遂派遣使者勸責，并“命禮部賜南科彩幣”。永樂十三年（公元1415年），正式“設董卜韓胡宣慰使司，命頭目喃葛為宣慰使，給銀印，賜冠帶襲衣”。永樂十六年（公元1418年），宣慰使喃葛為向皇帝謝恩，特派遣頭目禳兒結貢獻方物，“且請佛像藏經，悉以賜之，仍賜錦綺彩帛”。永樂十六年（公元1418年）、永樂二十一年（公元1423年）及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喃葛均遣使赴京朝貢，貢物除特產外，還有馬匹。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喃葛上奏朝廷，乞求致仕，“請以長子領僧眾，次子治民人，上從之”，喃葛次子克羅俄堅粲代理宣慰使一職。

宣宗正統三年（公元1428年），喃葛致仕，“其子宣慰使克羅俄堅粲誥命冠帶”。同年，朝廷命董卜韓胡喇嘛班丹也失為妙智通悟國師，并賜銀印、金織袈裟等物。正統六年（公元1431年），宣慰使克羅俄堅粲奏言：“其所進語錄、經文，已貯成都府興福寺，馬二百一匹，欲從保縣前來，被雜谷瓦及谷敦之人伐樹塞路”，朝廷決定派遣使者訪查實情，若屬實則嚴厲申斥滋事土司。次年，克羅俄堅粲“奏請開通雜谷瓦等處道路，求伴送軍人諳曉通事及起站馬腳力文書”，朝廷并未立即答復，而是命四川三司查核實情并上奏。同年，克羅俄堅粲又要求朝廷封王，賜金印，未獲得準許，但“升鎮國將軍、都指揮，掌宣慰司事，給之誥命”。自此后克羅俄堅粲自恃勢大，開始一系列對外擴張活動。

正統十年（公元1435年），克羅俄堅粲上表稱“別思寨本父南葛故地，分界饒蛤父者，后饒蛤受事，私奏與朝，獲設安撫司……糾合雜谷諸番，將侵噬己地。已拘執饒蛒，追出偽印，用番俗法剜去兩目”。正統十三年（公元1438年），趁雜谷內亂勢弱之際，“備物進貢，欲從銅門山西開山通道”，朝廷認為此舉是“假進貢之名，欲別開道路，意在吞滅雜谷”，拒絕了克羅俄堅粲的請求。景泰年間，又尋釁“侵奪雜谷及達思蠻長官司地”，搶掠人口及牲畜，朝廷雖憤怒但亦“不欲用兵”，采取扶羈政策，警示與嘉獎并用，“進秩都指揮使，令還二司侵地及所掠人民”，克羅俄堅粲奉旨，將維州之地退還。景泰三年（公元1452年），又對松潘“有覬覦之心”，將勢力延伸至松潘地。其執政期間，除不斷壯大董卜韓胡宣慰使司勢力外，還尤為重視本族的文化教育建設。數次請奏朝廷，“求《御制大誥》、《周易》、《尚書》、《毛詩》、《小學》、《方輿勝覽》、《成都記》諸書”，但朝廷認為《方輿勝覽》、《成都記》等詳記關塞要地“不可概予”，遂賜《詩》、《書》教人知忠信仁義之類的書籍。

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克羅俄堅粲病故。其子扎思堅粲藏卜遣使進貢，“掌司事，都指揮同知”，天順元年（公元1457年），扎思堅粲藏卜“乞封王爵，賜金印”，朝廷遂正式任命其為董卜韓胡宣慰使司宣慰使。次年，朝廷體恤其歷年按期朝貢、恭順有加，遂任命其為都指揮使同知。此后，扎思堅粲藏卜認真履行其朝貢義務，但未能維持其父在位期間所控之勢力范圍。成化五年（公元1469年），原其父占領的維州諸地，被朝廷勒令退還給雜谷土司。

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扎思堅粲藏卜病故。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明廷冊封其子綽吾結言千“仍襲都指揮同知”。由于董卜韓胡宣慰使司自洪武初歸附后，朝貢不斷，但往往不遵規定，隨意改變貢道與貢期，朝廷為便于管理，令“董卜韓胡諸宣慰司各給勘合，其入貢道經四川比號驗放，若該貢之年偶值道梗不通，后不許補貢”。

弘治三年（公元1490年），綽吾結言千故，其子日墨扎思巴旺丹巴藏卜派遣國師鎮南扎巴進貢珊瑚樹、氆氌、甲胄諸物，并“請嗣父職，許之，賜誥命、敕書、彩幣”。

弘治九年（公元1496年），日墨扎思巴旺丹巴藏卜卒，其子喃呆“遣國師禪師都綱剌麻番僧沙剌藏寺來貢，乞襲職，從之”。

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喃呆病故，其子容中短竹襲職。同年，由于其履次進京朝貢人數倍增，朝廷決定“量裁其賞賜”，“令貢使不得過千人”。此后直至天啟六年（公元1626年），史書中均有董卜韓胡宣慰使司進貢方物等記載，但并未言明適時執政之都指揮使是誰，導致董卜韓胡宣慰使司世襲不明。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張獻忠領兵進犯成都，焚毀瀘州所存船只，分三路進攻。明守將龍文光“自順慶援成都，調總兵劉鎮藩并威茂道兵、董、卜、韓、胡土兵，守城”防御。

根據《明史·職官志》可知，在朝廷所封土司武職中，最高一級就是指揮使為正三品，宣慰使為從三品，且有明一代，只有極少數的幾個土指揮使賜予銀印，其中就包括董卜韓胡宣慰使司。可見董卜韓胡宣慰使司在明代勢力很大，影響力不小。

注釋：

[1]《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87頁。

[2]《明史》卷90《兵二》，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228頁。

[3]關于該名寫法《明史》中作“南葛”，《明實錄》中作“南科”，亦作“喃葛”，本文采用“喃葛”這一寫法。

[4]四川大學圖書館藏，曹學佺：《蜀中廣記》卷32《川西二》，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341頁。

[5]廣西大學古籍所藏，《古今圖書集成卷》86《邊裔典》，武英殿本影印本，第25690頁。

[6]《明太宗實錄》卷115，永樂九年四月乙酉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7]《明史》卷90《兵二》，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228頁。

[8]《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72頁。[9]《明太宗實錄》卷115，永樂九年四月乙酉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0]《明太宗實錄》卷165，永樂十三年六月辛卯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1]《明太宗實錄》卷204，永樂十六年九月己巳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2]《明宣宗實錄》卷71，宣德五年十月己巳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3]《明英宗實錄》卷38，正統三年正月丙申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4]《明太宗實錄》卷115，永樂九年四月乙酉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5]《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3頁；廣西大學古籍所藏，《古今圖書集成》卷86《邊裔典》，武英殿本影印本，第25690頁。

[16]《明太宗實錄》卷115，永樂九年四月乙酉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7]《明英宗實錄》卷81，正統六年八月戊子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8]《明英宗實錄》卷94，正統七年七月戊寅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9]《明英宗實錄》卷95，正統七年八月己丑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0]《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4頁。

[21]《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4頁。

[22]《明英宗實錄》卷221，廢帝郕戾王附錄第三十九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3]《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5頁。

[24]《明英宗實錄》卷282，天順元年九月廢甲戌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5]《明憲宗實錄》卷118，成化九年七月己未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6]《明憲宗實錄》卷219，成化十七年九月辛卯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7]《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5頁。

[28]《明孝宗實錄》卷120，弘治九年十二月辛卯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9]《明世宗實錄》卷26，嘉靖二年閏四月甲子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30]《明史》卷331《西域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8595頁。

[31]四川大學圖書館藏，葉夢珠輯：《續編綏寇紀略》卷1《蜀川沸》，清末申報叢書余集本，第10頁。

[32]《明史》卷72《職官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735頁。

作者簡介：陳昱彤（1991—），女，漢族，河北承德人，現為西藏民族大學民族研究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藏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