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地圖,作為一種無言的歷史,在中國古代社會出現的世界地圖主要有三種。佛教地圖和傳教士繪制的地圖是伴隨著外來文明的進入中原地區,與中國本土所繪制的地圖產生了強烈反差,是對暗藏在中國本土地圖背后的“天圓地方”和“內諸夏而外四夷”的自我中心意識的有力沖擊。
關鍵詞:華夷圖;南贍部洲圖;山海輿地全圖;天圓地;方內諸夏外四夷;自我中心意識
中圖分類號:K2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3-0052-01
古語有云:“圖,經也。書,緯也。一經一緯,相錯而成文”。宋朝鄭樵曾說“古之學者,為學有要,置圖于左,置書于右,索象于圖,索理于書”①。此時的“圖”,是指一些在史書中出現的插圖,自然也囊括了地圖。在史料中,以圖示意,更容易表現一些文字語言無法描繪的內容,在圖像中尋覓理的內涵。而中國古代地圖的繪制更是歷史悠久。綿延的繪圖史,能夠使后人直觀地了解空間因素和圖中展現的社會因素的變化,從而認識和理解歷史。地圖,作為一種史料,在歷史地理領域中學術價值極高。但是,我們也不能忽視其在思想文化領域中的作用。通過針對同一區域,不同繪圖者在其主體思想的影響下繪制出的地圖可能截然不同。地圖,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研究當時繪圖者乃至整個社會的思想觀念的切入口。就以中國古代出現的天下圖為例,主要出現了三種風格迥異的地圖,分別是中國本土人繪制、西方傳教士繪制的地圖和佛教地圖,其中暗含的思想觀念更是顯而易見。
以地圖為史料,研究思想文化領域的相關問題在近些年來逐漸為學術界所重視。這一新趨勢的形成與福柯所著的《權力的地理學》有著緊密聯系。眾所周知,福柯十分推崇“話語與權力理論”,即“一切話語背后都有權力,而話語本身也會成為權力”,通過對地理學領域的空間位置、領土等背后的權力進行具體分析,將純碎地理延伸至政治領域。地圖,是以人為主體描繪成的客觀“有限真實”,之所以為“有限真實”即是以“自我”中心的主觀視圖,也是以科學為基礎的客觀視圖。這種視圖,因為被描繪者觀看、回憶、描述之后,夾著個人的感覺和觀念等主觀因素影響下繪制而成。
在古代中國描繪世界的地圖中,就帶有較為獨特的天下觀。在古代中國素有“天圓地方”的特殊空間感覺,這種觀念使中國人自認為一直處于世界的中心,周圍的都是蠻荒之地,正如五服制一般由王畿向外圍層層延伸,文明程度隨著距中心的距離的拉長而逐漸降低。古代的《華夷圖》、《職貢圖》等圖中在中原王朝的周邊出現許多面積很小國家。自西漢張騫鑿空西域之后,歐亞大陸交往便一直綿延,唐朝尤為繁盛,到了元朝更是形成了橫跨亞歐的大帝國。照理而言,當時人應該對中原王朝以外的地區了解應該相對深刻。但是,在宋人所繪的《華夷圖》中,對于周邊國家的描繪并未有所改變。這種傳統能沿用至明朝為止,足見其“中心大而邊緣小”的觀念作祟。這種主觀的地域想象源于其中國傳統“內諸夏而外諸夷”的涉外理念。明朝的海防地圖更是印證了這一點。海防是明朝保證國家邊境安穩的重要政策,許多海防地圖在這個時期出現,如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胡宗憲《籌國圖編》和萬歷十五年化龍序刻《全海圖注》等。多數海防圖一改傳統地圖北上南上的傳統繪法,但是依舊保持古今繪畫的方法,即一般“遠景為上,近景為下,外境為上,內鏡為下”②。中國大陸被放置于全圖的下方,而把大海和可能入侵的地區放置于上方,中國大陸海岸沿線標注軍事設施。這種鮮明的雙方對峙情形,清晰地將“內外”、“上下”與“中國四裔”區分開來。這種繪制方法,明確劃分了“自我”與“他者”的問題。
中國傳統的天下觀,在世界地圖的繪制中表現的淋漓盡致。這種自我中心的觀念面對佛教傳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佛教關于世界有著獨特的思想觀念。據佛教《阿含經》記載,世界共由以須彌山為中心分布的四個洲組合而成,中國只是南贍部洲的一部分。根據地圖《南贍部洲圖》可知,中國在其的東部一角。究其源頭,佛教是由印度經過中亞或南亞傳入中原地區,在其思想觀念中印度自然便是世界中心。這與中國傳統天下觀相沖突。為使佛教迅速在中國傳播,天下之中在印度的說法逐步淡化,多元文明中心的說法開始興起。所以《佛祖統紀》中的十二幅附圖中,佛教徒志磐所繪制的《東震旦地理圖》、《漢西域諸國圖》、《西土五印之圖》等三幅圖,就構造了由三個中心組合的世界。三幅地圖存在的三個文明中心沖擊了中國傳統的“內諸夏外四夷”的觀念。
到了十五六世紀,伴隨著西方傳教士來華,帶來了各種西洋的知識,其中包括歐洲的世界地圖。在古代歐洲出版的各種地圖上,尤其是世界地圖,都有一個不成文的習慣,即在周圍常常點綴圖像,就是在地圖空白標志各種見聞和奇物。如托勒密《宇宙志》1482年版和《地理學》1511年版中所附錄的地圖,其邊緣地區就有代表十二月不同風力的鼓著嘴吹風的頭像。利瑪竇《山海輿地全圖》便保持了這一傳統,在南極空白處補充了許多動物。不僅如此,利瑪竇在對《坤輿萬國全圖》進行解釋的時候,對地球進行了專門的敘述,“地與海本是圓形,而合為一球,居天球之中,誠如雞子,黃在青內……渾淪一球,原無上下,蓋在天之內,何瞻非天?總六合內,凡足所佇即為下,凡首所向即為上,其專以身之所居分上下者,未然也”。在《利瑪竇中國札記》中,描繪了當時利瑪竇將地球說傳入中國后的社會反映,“利瑪竇神父是用對中國人來說新奇的歐洲科學知識震驚了整個中國哲學界的,以充分的和邏輯的推理證明了它的新穎的真理經過那么多世紀之后,他們才從他那里第一次知道大地是圓的”。
在思想文化領域中,文字的記載是當前研究主要依據。而地圖,作為一種對歷史的敘述,逐步進入思想研究者的視野。文字可以直觀表達,而以人為主導繪制而成的地圖雖然表現的是“客觀真實”,但是其實際是一種主觀觀念的表達。作為繪圖者會在主觀情緒的影響下,對地圖中的要素進行選擇性的取舍,比如在方位、比例、位置和色彩等方面的選擇。這種取舍或選擇,便是研究者在思想文化領域研究值得關注的其中一點,也極富有學術價值。
注釋:
① 姚名達著《中國目錄學史》,岳麓書社,2013年,,第79頁。
②(明)鄭若曾著《鄭開陽雜著》卷八,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第8頁。
作者簡介:朱倩(1991-),女,漢族,山東省濟寧市人,碩士,山東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發展學院,專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