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話中看見樸實的搖籃
艾青先生曾說過:“凡是能夠促使人類向上發展的,都是美的,都是善的,也都是詩的。”在牛文麗女士《花開的樣子》里,盡管有鄉情、離別、寫景、詠物、勵志、愛情等內容或形式,可我看到了全景式的口語化精妙的道白,這種道白富有超語言的韻味,不像小說是用宏觀媒介在敘事,但《花開的樣子》卻是用微觀在說情,讓人感覺在詩人的真話里見到了樸實的搖籃,在她注入思想感情之后便凝結為鮮活的、意境深遠的形象來,終于被表現出來一種“抒情”的藝術:
落葉飄零久
今日隨風還
掬一把熱淚,聞一聞鄉土
老屋升起的裊裊炊煙
溫暖著我久違的記憶
——(《回鄉的路》)
詩人在這里把“掬”和“熱淚”連在了一起,乍一看起來是有些不在情中,如細細品味就不一樣了。“掬”可以做形容詞,詩人是在發出心里的笑容,捧著喜悅或是感恩的淚水,又聞著故鄉的土,望著升騰的炊煙……這些足夠溫暖一個游子的心,記憶的閘門即刻如潮涌,詩人的情感也在樸實中流動和奔放,先“掬”后“聞”,雖然同為動詞,可這里是“動”與“動”的遞進,真言順口而出。在音韻的運用上也為獨到,先四句的韻腳落在平聲,最后一句卻韻鋒一轉落在仄聲上,就像吃多了甜品,偶爾來點酸梅湯也不乏酣暢。正是這段沒有華美的詞匯和毫無隱喻的意境,使人們看到了真言樸實的巨大能量,一切都是善的、美的、向上的,表現了詩人扎實的生活功底,使人從心靈上產生強烈的共鳴。
真實的存在,感慨之言,也就成了人們喜歡的真話。在《花開的樣子》里,詩人把想象和物象進行了完美的結合。
在色彩中見到情感的奔放
色彩是形象表現的聚焦點,也是詩人對作品充滿匠心的表現手法。在《花開的樣子》里,我們不難看到這種色彩繽紛的情感,或以字面的描繪,或以詩的格調變幻,或以韻律、感覺的配合,使詩的形象更具有立體的豐滿。我們常常說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雖然是個比喻,但在詩人的作品中確是需要這樣的形象流動起來,讓詩美藝術與繪畫藝術形成視覺沖擊的一致,因為色彩在詩中不是消極的、孤立的形式美,而應是為詩美的內容服務的。法國作家大仲門在寫作時,喜歡將許多支彩筆放在旁邊:激情之處用紅筆,悲傷時用黑筆,寫田野用綠色,寫海洋用藍色,這雖然有點簡單化,但他用色彩來表現情感的態度是積極的,所以詩歌在創作中是需要“融情入色,借色生情”,在這點上,牛文麗確是下了一番功夫,請看她的《風》是這樣寫的(節選)
風啊,你為何把命運/交給漂泊的旅途
也不肯為我/作短暫的停留
……
原來起于青蘋之末的你/志在的天空
彩云、雨露、草木/更需要你的愛撫
因為有你/才有彩云曼舞/才有甘甜雨露/才有荒野染綠
在這里我們沒有看到什么五顏六色的字面描寫,但當我們仔細欣賞這首詩之后,卻在“風”中看到了那片色彩的世界,展現給人們的是廣闊的天空下,那蕓蕓眾生萬物原野的繁花盛開,詩人沒有用簡單的字面描繪去鋪墊,而是用內心充沛的色彩情感來完成所要的藝術色彩境界,在物象與物象有機聯系和想象后,使人看到了一個追求美好、向往愛戀的形象。
在自由中含韻著散文之美
“真正的詩是樸素的”。這是高爾基對詩的總結的一句名言。詩的自由性,給文學形象以表現更為便利;而那種冼煉、崇高、健康或柔美的詩,往往含韻著散文之美,特別是接近口語化的詩,聽起來如原生態的交流,在一瞬間也許不能勾起人們激烈的沖動,卻在時間的品味中,漸漸露出原生之美,回味悠長。惠特曼曾說“藝術的藝術,表達的光輝和文字的光彩,都在于質樸。沒有什么比質樸更好的了”。
《花開的樣子》基本上是以這種路線在行進著,作者沒有在斑斕綺麗的文采中去刻意修辭語言,而是在平淡樸素中展現風姿,所以,她的詩是自由的,在沒有羈絆框定的結構下盡情地享受散文之美:
藍天上的風箏/被狂風
折斷翅膀/吹落高飛的夢想
一度迷茫/不該選擇
無依無靠的天空/把命運交給飄泊的旅途
落地為泥的一瞬間/才知道生命要不斷飛翔
(《風箏》)
這里像繪畫一樣的白描,由藍天襯映著風箏高飛的形象直抵眼前,在詞語平淡中,樸實可感;又像散文一樣用家常話直抒胸意,以簡單的道理而揭示意義深遠。詩人又用句平意遠讓人們真正懂得“風箏”賦予的生命就是要不斷飛翔。其樸素而不單調,明朗而不淺露,含蓄而不晦澀,給這首《風箏》帶來了本色而又內在的美,也就顯現著散文之美……
在文學這個藝術形式中,詩與散文有著與生俱來的淵源關系。我們所說詩的散文美,也就是指詩的自由形式與語言的樸實。這種詩歌的表現方式是一種原生抒情的自然流露,這在《花開的樣子》里表現得較為突出,從她的集子118首詩歌中,這種“流露”仿佛變成了一股濃香撲鼻而來,是一種生活的寫照,是一種意志的磨煉、更是苦與樂的交融,正如她在自序中所說:
……這些詩記錄了我的過去和現在所走過的及正在走的心路歷程,
每一首詩可以說都是一段歲月、一段往事的回憶和記述,蘊含
著幸福與喜悅、歡笑與淚水……
一切藝術作品都需要生活,而生活是我們看得見的基礎。作為語言藝術的詩歌就更是由人類生活情感而發出的,不是憑空而想或閉門造車,沒有生活的底子是永遠掙不回詩歌的面子。從詩人的“自序”中,我看到了她人生的坎坷,命運多舛,是生活教會了她的接納和愛,她將生活的饋贈變成樸實的情感,然后由詩代言之。
總之,《花開的樣子》再現了生活的靈性,開啟了新時期詩歌自然美之路,并賦予詩歌的散文美新的意義,給我的感受良多。
作者簡介:
顏娃沙,男,系中國詩歌學會、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研究館員,現任衡陽市藝術研究所所長。他主要從事詩歌、散文、歌詞、文藝評論創作,先后出版專著《故鄉風韻》、《閃爍的星群》、《情滿十八灣》(中英文對照版)、《東鱗西爪集》四部,創作的歌曲代表作有《九嶷山上采茶女》、《你送我一棵紅柳》、《妹妹等你三月來》等,歌曲《東方有條神奇的江》獲湖南省“五個一工程”獎。其傳略已載入《中國詩人大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