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曰雨
為紀念建黨95周年,由陳云紀念館和瀟湘電影集團有限公司聯合出品的影片《難忘的歲月》近日在上海首映。這部實打實的“上海原創”重大黨建題材影片,對上海的意義顯然不同一般。該劇從編導到執行制片人,到主要演員,到美、化、道等主創班子,都是阿拉上海人。此片放映后,收獲了來自領導和觀眾的點贊,尤其是其中“擊中淚點”的細節,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上海出了個“毛澤東”
說起《難忘的歲月》的“上海制造”,該劇編導、國家一級導演史鳳和頗為感慨。正是他綜合年齡、氣質、檔期、成本等各種因素,最終大膽啟用兩位“新人”來飾演毛澤東和陳云。他所謂的“新人”,并非初出茅廬的新演員,而是指從未演過毛澤東和陳云這兩位偉人的“新面孔”。
眾所周知,拍紅色題材、歷史題材、偉人題材,人物造型成功與否,是整部影片成敗的關鍵因素之一,因而才有所謂的“特型演員”之說,像古月、唐國強、王霙等演員塑造的偉人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他們從形似到神似,已經獲得廣泛認可。找這樣的“名牌”來演偉人,無論對導演,還是對演員,都是最“保險”的。
然而,史鳳和恰恰是一個骨子里具有“挑戰意識”的導演,“用生不用熟”對塑造已在觀眾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偉人形象,是個高風險的決策。史鳳和不僅要說服自己,還要說服出品方、投資方,為他的這個大膽之舉開啟綠燈。
好在出品方之一的瀟影集團與史鳳和已經是“第三次握手”,董事長周丕學在短信里對史鳳和說了六個字:“你辦事,我放心”。另一出品方陳云紀念館館長徐建平是看了史鳳和導演的《毛澤東與齊白石》后,指名史鳳和操刀《難忘的歲月》,他對史鳳和表達的信任更直截了當:“我相信你”。
這加起來十個字的高度信任令史鳳和深受感動,他對這種信任的理解是:仿佛超越了對其導演藝術的認可,抵達了一種心靈交付的境界,這也是他日后在遇到創作上的各種磨難而每每“絕處逢生”的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該片總協調葛燕萍,是史鳳和的賢內助,也是原上海電影家協會秘書長,在上海電影圈里,她因“輔佐”大導演老公的功力了得,而被戲稱為“藍為潔第二”,在這部影片的選角工作中也立下汗馬功勞。她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很能說明史鳳和選“新人”佟瑞欣出演毛澤東的“大膽程度”。
葛燕萍第一次打電話給佟瑞欣,告訴他有一部名叫《毛澤東與陳云》(早期暫定的片名)的電影想邀請他出演時,佟瑞欣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叫我演陳云啊?”這不,在史鳳和選定這位新任“毛澤東”之前,顯然佟瑞欣自己就從沒在“演毛澤東”這件事上有過半點念想。
第一次試妝造型是在去年八月七日,葛燕萍比史鳳和記得還清晰,那天史導演痛風病發作,不能走路,佟瑞欣在樓下化好妝,激動地沖上樓來,躺在沙發上的史鳳和見到這位“上海版”的毛澤東,抑制不住興奮之情,連說“真像,真像”,真沒想到,簡直比唐國強還像!在場的工作人員也都歡欣雀躍,不知誰喊了聲“上海出了個毛澤東”。
影片上映后,佟瑞欣成功塑造的毛澤東形象,使很多業界同行都眼前一亮,黃建新、尹力等多位導演對佟瑞欣說:“導演眼力真厲害,膽量也真大,你演得真像!”有影評人則評價道,曾經的小生佟瑞欣演活了毛澤東!
當然,史鳳和自知,他的決定,不僅是挑戰自己選擇演員的獨到眼光,也是對演員表演功力的巨大挑戰,這樣的“雙重挑戰”,使演員與導演之間產生了某種向心力,把他們緊緊地連在一起,迎難而上,把戰斗進行到底。按佟瑞欣的說法,在影片攝制的一個月期間,他全身心地投入、全程呆在劇組,一次也沒回去,在以往是絕對做不到的。
“專業戶”是怎樣煉成的
如今史鳳和在電影界擁有多個被同行、媒體戲封的外號,像是“紅色專業戶”“主旋律專業戶”“重大題材專業戶”以及“得獎專業戶”。
細看他的“成績單”,確實不辱這些“頭銜”。他獨立執導的22部影視作品,三次榮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三次榮獲中國電影“華表獎”,兩次榮獲中國電視“飛天獎”,一次榮獲中美電影節“金天使獎”,共計榮獲各類獎項21項(次)。
很多人曾經問史鳳和,又不是沒人找你拍商業片,與“主旋律”相比,商業片沒那么多條條框框,用不著層層報審,片酬也相對豐厚,何苦去啃“重大題材”“主旋律”這種硬骨頭?
妻子葛燕萍有時也會數落丈夫“戇”,老有人拉著投資人來找他拍商業片,而他從來只看劇本,不談價錢,常常看完劇本,非但拒絕“出山”,還勸投資人別頭腦發熱,把錢砸在一個不成熟的劇本上。一次又一次地把送上門的商業片拒之門外,使史鳳和逐漸堅定和保持了自己的藝術追求、題材取向和作品質量,這種仿佛天生的重藝術而輕金錢的擇片定力,或許是他成為上述各項“專業戶”的重要原因之一。
史鳳和對今天取得的成績很知足,他經常把“農民之子”的出身掛在嘴邊,從小“赤腳上學”的他如今能頻頻走上紅地毯、領獎臺,他坦言,自己做夢也沒想過。或許是出身卑微,使他從小就對偉人、名人格外傾慕,有種特殊的情結,直到今天,人物傳記類書籍仍是他最鐘愛的讀物。或許就在不經意中,他已經在為日后拍攝偉人題材作品作著知識和情感的儲備。
史鳳和說,身邊比我聰明的人多得是,對于自己下定決心要做好的事情,往往會付出別人數倍的努力。干場記就要做最好的場記,干副導演就要做最好的副導演。年輕人有這種責任心,就會得到器重,計劃經濟時代,上影廠一年就拍十來部戲,每部戲都有不少導演競相尋覓得力副手。在史鳳和的記憶中,他總是被廠里派去比較重要和艱苦的劇組。
之所以走上“主旋律”“人物傳記”“重大題材”之路,史鳳和說,既有自己的選擇,也有因為前一部的成功而被后一部“盯上”,“命題作文”一部比一部難。雖然準備和拍攝過程部部艱辛,然而一旦成功,部部積累,也就成了這個領域的“信得過產品”甚至“拳頭產品”,今后有硬骨頭,還得找你來啃。
影視處女作雙響炮
史鳳和的電視劇處女作是《洋行里的中國小姐》,至今提起這部戲,他都對制片人張雪村感激有加。在導演臨時告病的情況下,是張雪村決定把史鳳和從執行導演直接升任導演。從執行導演、副導演到導演,雖說聽起來只有一步之遙,但在片場里常常是五年十年媳婦熬成婆的事。當時的史鳳和沒有任何獨立編導的影視作品,敢于啟用他獨掌導筒,張雪村是非常大膽的。當然,史鳳和并沒有辜負張雪村的信任,該劇非但在中央電視臺和上海東方電視臺黃金檔同時播出,還榮獲1995年第15屆長篇電視劇“飛天獎”。
三年后,史鳳和拍攝了他的電影處女作《上海新娘》。這部戲并不是自上而下的工作任務,而是他偶然在《新民晚報》上看到一個發生在廣西的關于棄嬰的報道,他與這個故事“一見鐘情”,感到這是一個絕佳的電影題材,激動得徹夜難眠。第二天就打報告給廠長朱永德,匯報了創作愿望和初步想法。所以,這部戲完全屬于自下而上、有感而發的主動創作。幸而后來經過廠里論證,并按照積極扶持新導演的政策,決定給史鳳和一次“單飛”的機會。
當時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過渡期,電影市場不太景氣,當年上影投拍的十來部影片中只有這部是賺錢的,還被提名華表獎,榮獲第七屆中國人口文化獎一等獎。有評委事后悄悄告訴史鳳和,他編導的電視劇《生命之光》在評委眼里還是短片電視劇一等獎,但在同一屆獲“雙第一”沒有先例,最終還是被“平衡”為二等獎。盡管如此,這時的史鳳和在導演方面的才能已經初露鋒芒,并且從此一發而不可收。
半個制片人的成本意識
在中國電影誕辰百年之際的2005年,史鳳和拍攝的《大山深處的保爾》榮獲中宣部第十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第十一屆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學會獎”和上海影評人年度十佳影片大獎。
這部影片創造了一個驚人的記錄,整部影片制作成本只花了105萬。該片的制片人是以“拍主旋律電影不虧本”著稱的姚國銘,每天拍攝現場有幾個工作人員,男的吃三兩飯,女的吃二兩飯……制片人能精打細算到這個程度。史鳳和說,這部戲拍到最后幾乎是“算著拍”的,影片殺青時一本片子不多,一本片子不少,恰好用完。
105萬即使在十年前,對一部故事影片來說也是極低的攝制成本,在同時期張藝謀導演的《滿城盡帶黃金甲》里還不夠周潤發一件戲服的制作費,而史鳳和與姚國銘這對“黃金守家組合”,加上主演佟瑞欣的傾情演繹,卻拍出了一部廣受贊譽的“五個一工程”獲獎片。這個最低成本記錄在“五個一工程”獲獎片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隨著影片制作規模的不斷擴大,未來可能也不會再有如此經濟的制作。
導演要和制片人換位思考,導演起碼要有“半個制片人”的成本意識。這是史鳳和的導演格言之一。在沒有大投資的情況下,導演就必須要求自己根據現有情況,想盡辦法拍到最好,而不是兩手一攤,就指望別人創造更好的條件。史鳳和嚴肅地說,我們拍《大山深處的保爾》總共用了82本片子,而同時期的其他電影,至少都在上百本,甚至上千本。有些大牌導演根本不拿“耗片比”當回事,反而認為好導演、好片子都是用高耗片比“耗”出來的。
《難忘的歲月》劇組的規模不小,執行制片人時時都會提醒史鳳和:導演,今天房間開了七十幾間,一百二三十個工作人員啦……史鳳和與制片部門算了一筆賬,本來拍攝計劃是45天,實際31天就拍完了,一個組一天開銷就是二十來萬,節省了這筆開銷,后期的錢都在里面了。《毛澤東與齊白石》的拍攝計劃是五十天,實際二十六天就拍完了。
為活人拍傳記片
如果說史鳳和是因為把偉人和名人拍好了而名聲大噪,那么他的貴人無疑是瀟湘電影制片廠。《袁隆平》這個題材,瀟影集團從2000年就開始著手準備,直到2008年正式投拍,期間找了不下三四十位編劇、導演。在該片獲得了華表獎優秀故事片獎和主演果靜林獲華表獎故事片最佳男演員獎后,上影導演張建亞對時任影協秘書長葛燕萍說,看到我當年曾經用過的果靜林獲獎,真為他高興,這部影片也曾經找過我,給健在的名人拍傳記片談何容易,祝賀史導的成功。
確實,正因為袁隆平是一位健在的當代著名科學家,這部影片也就成為中國電影史上的一個創舉。而拍“活人”傳記片遇到的最大問題便是,影片會牽涉到的與袁隆平相關的很多同行、學生,各種原本可以為影片帶來戲劇效果的,生活學習中真實的矛盾沖突都會被明確要求予以回避。
對于這樣一位“以一粒種子改變一個世界”的德高望重的名人,史鳳和只能首先尊重傳主本人的意見,然后再想辦法在藝術上另辟蹊徑,尋找合適的電影語言。最終他以散文詩化的抒情手法,將整個影片設計成三個“樂章”,在形式上徹底改變了傳統的人物傳記片的敘事方式。
袁隆平是農業科學家,影片里涉及的大量專業術語,聽得人云里霧里,怎樣將這些話“翻譯”成觀眾能理解的大白話?從五月到八月,史鳳和關在湖南三個月,天天改本子。本子出來后,宣傳部的評語是“眼睛一亮”,獲得高度認可。
《袁隆平》的拍攝過程極其艱難,用史鳳和的話來說,簡直是“磨難重重”,幾乎每走一步都非常艱辛。比如,一場重現上世紀七十年代場景的戲,本來說好要500個群眾演員,但到拍攝那天現場只有八個群眾演員,都是村干部。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嗎?
為這部戲,史鳳和掉過好幾次眼淚。就連現在回憶起來,也幾度紅了眼眶。
影片在海南拍攝期間,當地傳說要發生大海嘯,而且還有鼻子有眼地說是9月12號。海南很多當地人都紛紛逃離,馬路空空蕩蕩,頓時恍若空城。
而影片已經接近殺青,結尾幾場戲恰恰就安排在9月12日在海邊拍攝。那場戲是拍袁隆平獲悉父親去世的消息,因無法脫身回不去,只能含淚下跪。袁隆平曾對史鳳和說,我這個人從來不流淚,你們戲里不要把我寫成動不動就“眼含熱淚”,我唯一一次流淚就是父親去世那次。
史鳳和認為,整出戲不能表現什么矛盾沖突,這場戲一定要拍出矛盾沖突和情感升華來。而這場戲,恰恰就在9月12日。如果不在這個時間點拍這場戲,這場戲就可能流產,因為很多演員合同期都到了。
顯然,最終海嘯并沒來,《袁隆平》劇組平平安安地在海邊殺了青。然而,當時的那種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拼命精神,如今想來,妻子葛燕萍仍感到后怕,又感到自豪。
而說到合同,史鳳和當時居然根本沒與劇組簽訂過任何協議,家里的“領導”在這個問題上再次數落丈夫“戇”,“戇”到自我保護意識一點都沒有。而史鳳和對此的解釋是:我愛心中的藝術,我愛電影,你們愛給我多少就給多少,所以簽不簽合同無所謂。
影片《袁隆平》獲得第十三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故事片獎,以及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優秀電影獎和優秀男演員獎等五項大獎,就此奠定了史鳳和在人物傳記片領域的導演藝術地位。
一頓飯撐九十分鐘
有了《袁隆平》的成功,五年后瀟影集團要抓毛澤東與齊白石的題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請史鳳和來拍。然而,毛澤東與齊白石雖然都是湖南老鄉,但歷史上他們只見過一次面,兩位主人公的人生交集只是一頓飯,可想而知,劇本有多難寫。一部電影要拍九十分鐘,只有一頓飯的交集怎么撐?雖然藝術高于生活,但畢竟電影還是要靠故事和情節來填滿啊。
一個是政治偉人,一個是文化名人,他們之間又毫無矛盾沖突,影片何以結構?史鳳和在研究了大量史料后,終于找到了一條“情感線”,事后看來是全劇的精彩之筆。
眾所周知,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死于朝鮮戰場,但齊白石大兒子的去世鮮為人知,其實毛澤東和齊白石經歷“喪子之痛”僅差兩個月的時間。抓到了這個“共性”,就有辦法鋪展相關細節,讓觀眾不覺得枯燥。
在史鳳和看來,《毛澤東與齊白石》雖然與《袁隆平》一樣是命題作文,但卻難得多,可以說是蠻考驗創作者的藝術功力的。
難度不僅來自于怎樣把“一頓飯”撐到九十分鐘,而且還在于主演毛澤東的唐國強只能給劇組五天時間。一開始答應十二天,然后九天、七天,最后談妥五天。其實說是五天,期間他還要參加各種活動,七折八扣下來,能用于拍攝的時間就更少。劇組的拍攝計劃也必須相應作出調整,據史鳳和回憶,這五天里,他頂多睡了十小時。
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與《袁隆平》一樣,《毛澤東與齊白石》榮獲了包括第十三屆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第十五屆中國電影華表獎、第十屆中美電影節“金天使獎”,以及第二十三屆上海影評人獎“年度十佳影片獎”在內的五項大獎。
一部影片表現兩位偉人
陳云紀念館館長徐建平帶隊觀摩了《毛澤東與齊白石》之后,對史鳳和拍攝人物傳記片的本事有了極大信任,他提出了一個大膽創意:毛澤東和齊白石只有一頓飯的交往,就可以拍成一部成功的電影,那么毛澤東和陳云有四十年交往,為何不能搬上銀幕呢?
前一部的成功,帶來了后一部的邀約,而且往往是更重大的題材,更艱巨的使命。第一部是民族英雄、科學家袁隆平,第二部是政治偉人和文化巨匠,第三部是兩位中共領導人。題材越來越重大,重大到前無古人——中國電影史上沒有拍過這樣一部描寫兩位中共第一代領導人交往的故事片。
陳云紀念館雄心壯志,瀟影集團則期待與史鳳和“第三次握手”。
史鳳和最初的想法是從遵義會議陳云投了主席關鍵一票開始,寫陳云轉戰上海,再到莫斯科、新疆,然后回到延安。這么一大圈,有故事,有情節,有場景,有看頭,非常符合電影規律。
但瀟影集團初步測算下來,如果這樣拍,投資要上五千萬。于是只好另找角度,深入研究史料后,史鳳和發現,如果沒有毛澤東和陳云在延安時期把中共黨員從不足4萬發展到121萬這段歷史,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恐怕還要推遲。是否可以重點表現延安黨建時期?不過雖然這樣拍錢是省了,但戲的難度卻也大大增加了。
影片編劇一開始找的是電視劇《陳云》的編劇張光榮,但后來還是因為種種原因未果,于是兩家出品單位經過反復醞釀,編劇的大任最終又落到史鳳和的頭上。被“趕鴨子上架”的史鳳和說,我們經歷過文革的這代人,文化知識學得并不扎實,對歷史、黨史更沒有深入研究。怎么辦?只能快速充電!在賢內助兼該劇總協調葛燕萍的全力支持下,史鳳和的書房一下子變成了微型“史料館”,不僅如此,葛燕萍還主動擔任資料員,復印、標注、放大、做卡片……史鳳和在廚房燒飯,葛燕萍就在一旁給他朗讀資料。
可以說,在那段時間里,史鳳和滿腦子就是毛澤東和陳云,晚飯后在小區散步,也會坐在花壇邊寫上一段。待到劇本完成之時,史鳳和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全部手稿加起來,要用麻袋才能裝下。
在拍《毛澤東與齊白石》時,史鳳和就嘗到了拍攝“重大題材”在創作上受到各種限制的滋味,而這次的題材更重大,主人公是兩位中共主要領導人,所以條條框框之多是可想而知的。光一稿劇本就出了四五遍,僅關于《巴黎月刊》的一句臺詞前后就爭論了六七個來回。湖南省重大辦、廣電總局重大辦、中共中央黨史辦、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宣部、中共中央辦公廳……各部門都要反復審看、推敲、提意見、修改……不同單位有不同要求,劇組每條都要尊重。
劇本創作最痛苦的時候,史鳳和甚至產生“干脆去碼頭上扛大包算了”的絕望想法。而支撐史鳳和走下去的是出品人和制片人的遠見、堅持與激勵,他始終抱持一種信念:要么不搞,要搞就像像樣樣地搞。這么重大的題材,不能砸在自己手里。兩位偉人都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而且陳云還是咱們上海人。在這種信念支撐下,史鳳和經常用“艱難困苦,砥礪前行”八個字自我勉勵。
《難忘的歲月》是史鳳和從影以來最艱難的一部戲,多少次走在絕望的邊緣,好幾次想不干了。但是,現在拍完了,回過頭來想想,經受這些苦難和磨煉還是值得的。“全劇組創作者飽滿的創作激情,是這部影片成功的基石和重要保障,”史鳳和不無自豪地總結道,“這部影片填補了中國電影史上表現這段黨史的一個空白,延安黨建的這段歷史,沒有故事影片專門寫過,我們還是比較客觀地把這段歷史表現了出來。在一部影片中同時表現兩位政治偉人的戲,也是這部戲的重要看點。”
毛澤東的三次脫帽是史鳳和頗為得意的設計。這也是中國電影史上少有的畫面,在以往的影視作品中,偉人總是偉大光榮正確的,領袖更是很少認錯。而在這部電影中,毛澤東三次脫帽,表達了偉人的謙遜和勇于認錯。這個既意蘊深長又富有創見的設計,充分體現了史鳳和的藝術追求。
縱觀史鳳和三部重大題材人物傳記片,雖然人物身份差異很大,但有一些特性是相通的,那就是每部影片都著力于塑造活生生的人物形象,視角下移,讓人物接地氣,說人話。偉人、名人都是人,是人就有相通的情感,抓住人物的真摯情感,營造不同的流露方式,就可以彌補矛盾沖突不夠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