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2015年3月,我國《立法法》迎來首次修改,司法解釋主體法定化是此次修改的一大亮點。《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第三款規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以外的審判機關和檢察機關,不得作出具體應用法律的解釋”。具有憲法性法律性質的《立法法》確認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是享有司法解釋權的法定主體,除此以外的審判機關和檢察機關均不得作出司法解釋。本文將圍繞《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第三款規定,首先明確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含義以及遵循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意義,其次對實際中非法定司法解釋主體制定司法解釋的違法問題作類型化分析,最后對司法解釋主體法定化問題提出一點完善的建議。
關鍵詞 司法解釋 主體 越權 違法
作者簡介:徐美玲,首都師范大學。
中圖分類號:D92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6)03-254-02
一、 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含義和意義
(一) 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含義
法定司法解釋主體是由立法機關依據現行有效的法律規范明確規定司法解釋權由哪些主體享有并能夠依法行使這一權力的法律問題。
(二) 遵循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意義
從尊重立法機關的角度來看,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行使司法解釋權進行司法解釋的過程是忠誠地適用法律的過程,也是通過正確適用法律來實現和保障人權的過程。一方面,最高司法機關服從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規范,是尊重立法者尊重法律的重要體現,另一方面,對具體法律條文所作的司法解釋關乎到公民的權力與義務,主體合法性是司法解釋合法性的根本保障,是實現保護公民基本權利的前提要件。遵循《立法法》有關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規定是最高司法機關的神圣使命,也是一切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和公民的職責。
從規范司法解釋工作的角度來看,最高司法機關樹立司法權威在于公正司法活動,嚴格地執行憲法和法律的規定,這樣才具有使公民信服的力量和威望。基于法定司法解釋主體制定的司法解釋有著指導審判實踐、統一法律適用的功能,司法解釋的適用關乎到個案裁判的公正性,只有符合法律規定的司法解釋主體才能依法作出司法解釋,才能更好地指導審判實踐,真正的維護公民權利,得到公民的認可,從而樹立司法機關的公信力。
二、 實踐中司法解釋主體違法的類型化分析
從《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第三款規定中可以看出,立法機關為了規制實踐中非法定司法解釋主體超越自身權限而作出具體應用的法律解釋,采用“不得”二字作出了法律上的禁止性規定。司法實踐中,存在不享有法定司法解釋權的主體對外公布司法解釋的違法情形,如非法定司法解釋主體與法定司法解釋主體聯合對外發布司法解釋,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內設機構以本部門名義對外發布司法解釋,從我國《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第三款規定來看這些主體違法的情形是十分必要的。
(一)聯合性司法解釋
聯合性司法解釋是無權制定司法解釋的主體與法定司法解釋主體一起聯合對外發布具體法律應用的解釋的情形。
司法實踐中,一些不享有司法解釋權的行政機構曾參與司法解釋的制定,并與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一起聯名對外發布司法解釋。例如,2014年12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和民政部聯合發布的《關于依法處理監護人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若干問題的意見》(法發〔2014〕24號,現行有效) 。公安部主管全國公安工作,民政部主管社會的行政事務工作,二者均為國務院的組織部門。公安部和民政部是由憲法賦予其特定行政權力的行政機構,而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是由憲法直接賦予其司法權的最高司法機關,二者權力屬性不同,基于權力屬性而負有的主要職責也不同,根據權力的不同分工,各部委作為行政機構無權與最高司法機關聯合對外發布司法解釋。
立法機關賦予我國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享有司法解釋的權力,并沒有授權行政機關享有制定司法解釋的權力。根據國家機構權力分工的原則,行政機關應遵循自身行使行政權的職權范圍,不得參與制定司法解釋。與此同時,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應嚴守自身司法解釋權的職權界限,在《立法法》正式施行后,不得再與行政機關以聯合解釋的名義對外發布司法解釋。聯合司法解釋的行為模糊了司法權與行政權的職權界限,最高人民法院行使司法權的同時應警惕行政權的干預,保持司法的獨立性。對現行有效的司法解釋中存在主體違法的情形,最高人民法院應主動進行篩查和修改,司法解釋需要與現行的法律規定相一致。
(二)法定司法解釋主體的內設機構進行司法解釋
以最高人民法院為例,即使最高人民法院享有司法解釋權,但其內設機構如審判庭、研究室、辦公廳等內設機構也無權以自己名義對外發布司法解釋。如,在2000年12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辦公廳發布《最高人民法院辦公廳關于對合同標的為外幣的案件在收取訴訟費用時不得收取外幣等問題的通知》;2005年10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行政審判庭發布《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庭關于農村集體土地征用后地上房屋拆遷補償有關問題的答復》;在2000年6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發布《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關于參與過第二審程序審理的審判人員在該案又進入第二審程序時是否應當回避問題的答復》。盡管上述司法解釋在內容上是合理的,但就對外發布的司法解釋主體而言,難逃越權之實。在立法法修正之前,最高人民法院已經通過集中清理司法解釋的工作將上述主體違法的司法解釋即時予以廢止。
司法解釋權是由我國立法機關授予最高司法機關的一項權力,權力行使的主體是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對外發布的機關也應當是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即便最高司法機關的內設機構參與了司法解釋的起草等工作,也不能取代最高司法機關的位置,以內設機構的名義對外發布司法解釋。
(三)“兩高”以外的各級司法機關進行司法解釋
以地方各級人民法院為例,地方法院作為各地方的審判機關,如在審理個案時不知如何適用具體的法律條文,應層報到最高人民法院,請示最高人民法院作出批復類司法解釋以釋明和指導審判實踐,或者通過高級人民法院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制定司法解釋的建議。地方人民法院實踐中存在越俎代庖,制定類似于司法解釋性質的文件,并要求“地方性司法解釋”在本行政區域內予以適用或在法律文書中予以援引的違法違規問題。例如,2015年12月,《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浙江省公安廳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的若干意見》 ,此意見中含有對多次盜竊中“次”的認定、關于入戶盜竊中“戶”的界定等解釋內容,對我國《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條 盜竊罪中多次盜竊、入戶盜竊等具體法律條文的應用問題進行的具有區域性的普遍效力的“司法解釋”。本文認為:
一是此類地方性司法解釋違反了我國《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第三款規定,具有地方性司法解釋功能的意見不能與《立法法》相抵觸,抵觸則無效。與此同時,此類地方性司法解釋也違反了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的《關于地方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不得制定司法解釋性質文件的通知》(法發【2012】2號) 規定,此規范性文件明確法院在審判工作中具體應用法律的問題,應由最高人民法院做出解釋。地方法院一律不得制定在本轄區內普遍適用的、涉及具體應用法律問題的指導“意見”、“通知”等司法解釋性質的文件,也不得在法律文書中援引。
二是最高人民法院負有監督地方人民法院司法工作的職責,地方性司法解釋的出現有一方面原因要歸責于最高人民法院監督不力。一方面,地方人民法院應自行進行清理相關地方性司法解釋,并需要及時上報最高人民法院。另一方面,最高人民法院也應加強對地方人民法院審判工作的指導和監督,以防止地方人民法院濫用職權,違反法律規定制定司法解釋。
我國《立法法》已明確禁止除最高審判機關與最高檢察機關以外的審判機關和檢察機關作出司法解釋,在我國現行的法律體制中,只有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享有司法解釋權,上述非法定司法解釋主體因缺少法律依據而無權進行司法解釋。兩高自身要嚴格遵守司法解釋主體法定化的規定,還要加強監督其內設機構與地方人民法院、地方人民檢察院的越權行為。
三、司法解釋主體法定化的完善建議
(一)對“兩高”聯合性司法解釋的辨析及建議
《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規定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享有司法解釋的權力,就法定司法解釋主體分別在審判工作、檢查工作中行使司法解釋權,這樣的司法解釋符合法律規定,毋庸置疑。但就實踐中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作出聯合性解釋的行為,文本不予贊同。雖然二者均享有司法解釋權,但是最高人民法院制定的司法解釋應屬于在審判工作中具體應用法律的解釋,最高人民檢察院制定的司法解釋應屬于在檢察工作中具體應用法律的解釋,兩個司法機關行使的職權范圍不同,工作性質不同,因此本文認為應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牢籠”,有權也不能任性,屬于審判工作中具體應用的法律的解釋由最高人民法院作出,最高人民檢察院不宜與最高人民法院以聯合的名義對外發布司法解釋。
此外,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法院組織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組織法》,各級檢察機關應對各級法院訴訟過程進行監督。既然司法解釋可以在審判實踐中作為人民法院審判工作的依據,那么最高人民法院制定司法解釋的過程也可經過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由最高人民檢察院進行監督。如果聯合性司法解釋被允許的話,最高人民檢察院監督司法解釋工作的客觀公正性會遭到質疑。因此本文并不贊同實踐中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作出司法解釋的行為。
為了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牢籠”,本文建議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進行聯合性司法解釋應在法理的層面上被禁止,且最高人民檢察院應該對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工作進行監督。
(二)在憲法中賦予“兩高”司法解釋權的主體地位
在我國《憲法》第三章有關國家機構的規定中,并沒有規定最高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檢察院享有司法解釋權,既然司法解釋權是一種特定的公權力,就應由我國根本大法來規制。《立法法》第一百零四條第一款承認“兩高”享有司法解釋權是對其法定主體資格的確認,憲法位于我國法律體系的最高位階,應將“兩高”享有司法解釋權寫入憲法,從而提升司法解釋權行使主體的立法層次。
注釋:
網頁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http://www.court.gov.cn/fabu-xiangqing- 13398. html.2015年12月1日訪問.
網頁資料.http://www.xingfamiji.com/nd.jsp?id=393,2015年12月6日訪問.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條盜竊罪:“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網頁資料.http://www.360doc.com/content/12/0503/14/9787630_208355541.shtml2015年12月6日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