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流浪漢”

詹院生

在美國西部片中，常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坨坨枯黃的草球在呼嘯的狂風中翻騰著、跳躍著，穿越田野、橫跨道路，向著遠方滾去。那意象既悲壯又勵志，甚至還有點萌。

這種草叫風滾草，最大的特點是隨風滾動，四海為家，因而被稱作草原上的“流浪漢”。或是為了沿途散播后代，或是為了尋找新的樂土，總之，到了該走的時候，它就會萎縮成一個圓球，斬斷莖與根之間的聯系，毫不猶豫地滾上路途。

風滾草最初是在俄羅斯被發現的，學名叫薊，生于河谷砂地、沙漠，礫質戈壁、路旁，耕地、沿海和河岸的沙灘。俄羅斯薊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極強，無論土壤干燥或濕潤、貧瘠或肥沃，它們都會見縫插針、落地生根。還有一些風滾草類型的植物生命力更強，能夠“死而復生”，例如十字花科的含生草、卷柏科的復活卷柏、地星菌科真菌。它們在極干燥的情況下，會卷曲形成風滾草，滾到濕潤的環境，吸水后，卷曲的植物體會重新舒展開來，再一次獲得新生。最神奇的是，這個過程在同一植株身上可以重復很多次，滿血復活的能力非人力所能媲美。

風滾草長著許多小而多刺的苞片，苞片與莖之間的縫隙里藏著微小的花苞，能夠長出種子。日間溫度只要回升至零度以上，種子就會立刻長出幼苗。再加上一點點水分，它就開始瘋狂生長，扎下的根最長可達2米。每當深秋，當成熟的小草結滿了種子，根部逐漸枯萎脆弱，直到最終折斷，成為風滾草，開始隨風滾動，四處散播種子——每一株幾乎可以散播25萬顆種子，真正是一臺效率極高的播種機。

風滾草是一種令人類十分頭疼的草，除非被柵欄、水溝、玉米地、建筑、干燥的灌溉水渠或者防風林阻擋，否則它會一路滾下去，最后形成汽車般大小的干球。這些干球堆積在水閘和橋下，有可能會阻塞甚至改變河道。再加上它們一路上散播的種子，長大以后會造成更大的麻煩。比如澳大利亞維多利亞省北部的一個鎮，因為天氣干燥，風滾草每時每刻都在瘋長，以至于居民每天早上起床，都得先突破堵在屋前、有時快要漫過屋頂的干草才能出門，光是清理它，每天就得花上好幾個小時。而且，羊群要是誤食風滾草，有可能致命。可以說，當地居民已經被這“毛茸茸危機”折騰得筋疲力盡。

多年來，科學家一直致力于研究如何透過生物，如象鼻蟲、虱類或真菌，來控制風滾草的肆意蔓延。美國曾希望引進原生地能夠啃食風滾草的害蟲，用生物防治法來控制它們的數量，但是聯邦政府不允許將這類害蟲放到野外。后來，美國又一度計劃研究病毒來使風滾草斷子絕孫，但收效甚微。

即便風滾草讓人類操碎了心，但是樂觀的人類也是永遠無法停止苦中作樂的。飽受其害的美國人拿它們玩了起來——亞利桑那州昌德勒的市民在圣誕節時會用風滾草搭起神情怪誕的圣誕樹；新墨西哥州的居民在阿布奎基40號州際公路旁立著一尊巨大的、不懷好意的風滾草雪人；堪薩斯州的花園市甚至有一座“大草原風滾草農場”，種著一排排整齊的俄羅斯薊，把風滾草當成裝飾品出售。

目前看來，人類和風滾草的斗爭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希望人類可以找到合理的辦法來控制風滾草的瘋狂生長，但不要斬盡殺絕。如果哪天西部牛仔片的背景里沒有了漫山遍野的風滾草，那將失去許多風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