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謝勝瑜

張家有女四個，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個個出息得不得了。葉圣陶說：“九如巷張家的四個女孩，誰娶了她們都會幸福一輩子。”在《流動的斯文》一書里，我知道了民國“大家閨秀”的父親名張冀牖，母親叫陸英。

讀了張冀牖和陸英的故事后，我發(fā)現(xiàn)，最了不得的，其實(shí)是四姐妹的父母。

張冀牖的一生只有兩個職務(wù)——父親和校長，家里訂的報紙和藏書列蘇州縉紳之冠，單單報紙就訂有三十多種，如《申報》《新聞報》《時事新報》《晶報》《金剛鉆報》等。他住酒店，如果三天不搬走，房間里的報紙就堆積如山，再想挪窩就費(fèi)事了。他買書，身邊總是跟著傭人幫忙拎書，到后來實(shí)在拎不動了，就一一寄存，全部買好后，再雇車一家家去取。見他來了，老板伙計都會跟在他身后，陪著挑選。他買書多是記賬，逢年過節(jié)才結(jié)算。蘇州的書店里進(jìn)了新書，直接成捆送到張家，由張府管賬的付錢就是。

而四姐妹的母親陸英，對于女兒的教育尤其熱心。她教她們唱揚(yáng)州歌《西廂記》，唱《楊八姐游春》《女兒經(jīng)》。每天一早吃過飯，張家四姐妹就往大花廳里跑，上午讀書，下午唱戲。書房前有兩棵白玉蘭樹，紫白分明，春暖花開，風(fēng)一吹，就有紫的白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透過玻璃窗，做父母的可以看到外面的杏子樹和棗子樹，幾顆小腦袋在那兒搖頭晃腦讀《史記》、學(xué)《孟子》、朗誦白話文。張允和說：“我從沒見過這么美的書房。”

多好的年華，多好的時代，多好的父母！春暖，花才開得嬌艷。

居然莫名地慶幸：那時的春風(fēng)里，人人手里沒有手機(jī)，父母手里沒有，兒女手里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