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和他的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

邱鈺鑒 龐薪樺

2011年5月11日在西安“世園會”主會場，全國印花稅票首發式上，張星創作的陜西社火馬勺臉譜“花遇春”圖案，獲得國家稅務總局及中國郵票設計局，共同印制的印花稅票公開發行和使用，面值2元。這是繼2005年張星社火馬勺臉譜上國家郵票后，又一次榮登“國家名片”。2011年10月17日，第四屆中國民間藝人節上傳來喜訊，來自寶雞的張星喜獲“中國十佳民間藝人”稱號。我們決定采訪這個喜報頻傳，給我們地域文化爭得光榮的民間藝人，看看他對傳統老手藝的傳承保護以及生存狀況。

開車行駛到寶雞市陳倉有名的虢鎮坡上，半路突然就橫出一條寬闊的水泥路。路邊高高的雕塑上，幾張帶著神秘夸張的社火臉譜就一下子迎面撲來。于是明白，我們很快就到此行的目的地周原鎮張謝村了，而且很快，就能見到人稱“花臉張”的張星，見到他的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

陳倉區社火馬勺臉譜，就是畫在老百姓用來舀水和取糧的木馬勺（也叫水瓢）之上.秦人用之喂馬，故得其名。養馬是秦人的專利，秦始皇的先祖秦非子就是給周王室因養馬好，而封為食邑，賜姓贏，號曰秦贏。先進的養馬技術，讓秦人的駿馬成為統一六國的先鋒。正是馬勺中盛的豌豆，黑豆，黃豆，的滋養。讓秦人的鐵騎異常的剽悍，所向披靡。所以馬勺可稱秦人的勝利標簽和偏愛；如今張星的社火馬勺臉譜可謂寶雞乃至陜西的文化名片。馬勺外形橢圓，外凸內凹，近似人面，且隨意長短方圓，方便加工制作，特別適合表現臉譜藝術。社火臉譜中的自然意象集中地體現了天人合一的美學情致。從那時候開始，人們開始有了在家中懸掛馬勺臉譜的習俗，驅邪納吉，祈求家宅平安，而且一直流傳在現在。陳倉是文化部命名的社火之鄉，一直有著“耍社火”這一傳統習慣，而社火臉譜又是古老大型社火游演扮相的藍本，由民間的老藝人世代口手相傳，流傳至今。一提起創業，許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城市。越繁華的城市商機固然多，但也不能說除了城市就沒有機會了。其實只要獨具慧眼，任何地方都可以把自己的事業做大做強。47歲的張星，將目標瞄準了古老的社火馬勺臉譜項目上，在土里土氣的民俗中，闖出了一片新天地。寶雞市陳倉區周原鎮張謝村民間臉譜博物館，2畝大的院子里，十幾名民間藝人筆走 龍蛇，描線，涂彩，轉眼之間一個個惟妙惟肖的“社火馬勺臉譜”工藝品躍然手上。在這有條不紊忙碌場景中，一位年近不惑的男子，時不時給成品上漆或抽檢.這位男子就是寶雞民間臉譜博物館長，名叫張星。張謝村座落于渭北高原--周原的半山坡上，生產生活條件不方便。就是在這里張星渡過了少年時期，1986年，張星技校畢業后，被分配到了寶雞市的一家無線電器材廠。這是一家擁有2000余名職工的軍工企業。年輕的張星工作十分出色，進廠不久就被推薦到陜西財經學院脫產學習。后又擔任起銷售主管。然而，到2000年，由于單位不景氣，他辭職了。正當他苦悶彷徨的時候他首先想到自己的故鄉。2002年3月張星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從城市回到農村老家，辦起了寶雞民間臉譜博物，開始了漫長而艱苦的創業之路。寶雞素有“民間工藝美術之鄉”譽稱，“布藝枕頭豬”“泥塑馬”“泥塑羊”連續三次印上生肖郵票，在全國“獨領風騷”。早在他決定做適合家庭生產的手工藝品時，面對諸如“布藝刺繡，彩繪泥塑，剪紙，皮影，草辮，木版年畫，刻繪屏風，社火馬勺臉譜”等眾多民間工藝門類，通過反復篩選他決定上極特色的“社火馬勺臉譜”項目。木馬勺即水瓢是人類最早使用的舀水日常工具 ，家家必備，通俗講木馬勺上畫社火臉譜，使神話傳說完美的再現，借此“鎮宅，避邪，驅疫，祛病，納祿，求祥”。這個決定緣于他做了大量的市場調研。中國已進入休閑消費時代，每年往全國各地風景名勝旅游觀光及黃金周期間的假日經濟，帶動著民間工藝做為旅游產業孕育無限商機；另一方面購買新居裝修的普及，許多辦公室和家庭從實用性向個性化過渡。因此人們在客廳的博古架，墻壁上擺放自己鐘愛有特色的“社火馬勺臉譜”工藝品，祈富求祥，辟邪鎮宅，又可彰顯主人獨特的文化品味，這將會有廣闊的市場需求；再者是禮品市場，人們把神力倍增的吉祥物，藝術內涵深刻的“社火馬勺臉譜”送給朋友，等于把文化送給朋友。消費者經過幾年追求新潮之后，近年又趨向追求民族化裝飾，特別是都市人崇尚自然，返璞歸真的潛在心態與日俱增，“社火馬勺臉譜”ひ掌氛譴櫥攘τ朧鄙薪庸斕鈉鹺系？經過精心的考察與比較，張星認定這個項目肯定大有潛力。張星不顧山高路遠， 深入民間進行采風。經過張星的苦心搜索，他搜集整理到了600余種社火馬勺臉譜，為自己最終創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挖掘開發這一特色民間工藝品。

記得第一次見到張星社火馬勺臉譜的時候，我仿佛要驚呆了。我看人看事相信第一眼。凡能在第一時間給我感動、留下印象、產生震撼的，往往是不可多得的珍品。那天，西安曲江國際展覽中心舉辦第五屆西部文化博覽會，其規模盛況空前，當我轉過了數百個展位走到一個展位時，被一片大紅大綠的社火馬勺臉譜震撼住了。那是一個怎樣的場景呢！墻上掛的、桌上放的、地上擺的，全是臉譜，全是流動的線條，紅的波峰、綠的波谷，色彩艷麗、線條流暢，撩撥得我睜不開雙眼。人流在涌動，我卻駐足靜靜地在那兒呆了足足一個時辰。我看著、想著，急切地想了解這個畫臉譜的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竟能叫我如此震撼。張星社火馬勺臉譜在繪畫敷色上，多采用鮮艷明亮顏色，圖案線條的間隔與穿插，巧妙分布與組合，使得民間藝術家可任意翱翔想像空間，神來之筆，飛天之氣，天籟之音，七色之彩，均一一繪刻于盈尺之間，真有鬼斧神工之妙化，化腐朽為神奇的藝術感染力和美的視覺盛宴。他的圖案生動活波，絢麗多彩，但“花”而不亂，主色次色過渡色層次分明。臉譜的人物五官位置結構恰當。特別是眼神非?！皞魃瘛保瑧覓煸趬ι希瑹o論站在那個角度，那個人物總是逼視你，仿佛要觸及你的靈魂深處。他采用傳統的絕活“立粉勾金”技法，使社火馬勺臉譜產生浮雕效果，更加熠熠生輝，富麗堂皇。真沒想到，小小一個馬勺，竟記載著周秦文化最輝煌的民俗過程，傳承著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歷史文明。

2003年張星的社火馬勺臉譜被帶到法國“中國文化年”上展覽，現場搶購一空，法國藝術家翹起大拇指連聲稱贊；“最早的抽象藝術原來在中國”，從這里，人們開始關注張星，開始關注社火馬勺臉譜。舉世聞名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張星接受奧組委的邀請，作為陜西的參會代表，來到奧運村民間手工藝展示活動現場。帶著他的社火馬勺臉譜，張星在世界人們面前好好秀了一回寶雞的民間藝術，是咱中華民族五千年燦爛的文明。世界各國的運動員和媒體零距離接觸這一古老的藝術，社火馬勺臉譜這塊中華民族文化的瑰寶，在熠熠發光。

張星因社火臉譜而有名，社火臉譜也因張星而聞名天下。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馮驥才先生來到寶雞，對張星的社火馬勺臉譜嘆為觀止，贊譽有加，揮毫題字：“寶雞文化濃似酒，張星臉譜艷如花。”并在隨后的日子里一次次寫下關于張星社火馬勺臉譜的文字。著名作家賈平凹先生送給張星“花臉張”的美稱，他被張星的社火馬勺臉譜折服，不吝提筆：“花臉張馬勺充滿靈性而又質樸，我甚愛之?！痹谒男≌f《秦腔》里，我們能找到張星社火臉譜的痕跡。

而如何才能讓社火馬勺臉譜走的更高，走的更遠？作為寶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張星深深感覺自己肩上擔子的重量。他深知，巷子深的年代已一去不復返了，如果就像現在這樣，猶如穿著華麗的衣裳在黑夜里行走，猶如綻放在黑夜里你的笑臉，心愛的人卻看不見。把寶雞社火臉譜做大做強，把西秦民間藝術發揚光大，成為了張星經常思考的主題，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

推開厚重的朱紅油漆木門，我們進入張星的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院外是西秦旖旎的自然的風光，院內則是中國唯一個臉譜主題博物館。迎面的照壁上，馮驥才先生正用文字熱情招呼著我們：來，親近一下我們文化的根。

整個博物館占地面積1500平方米，建筑面積400平方米，四合的小院里，有碧綠的菜畦，仿若自然的文化的根基，深深扎根在土壤里。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寶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社火臉譜繪制技藝傳習所、寶雞民俗藝術工作室和百花館四大部分，如同張星對于臉譜發展的思路，規整而又清晰。

在這個關于社火臉譜的主題博物館里，滿心滿眼都是關于臉譜藝術的收藏以及關于它的“中國故事”。在燈光的照耀下，那些不同材質，馬勺，梭子，簸箕、糧食斗、扇面上，都成為張星繪制臉譜的載體。青海的手工毛毯，自己設計繪制的真絲圍巾，蠟染的大旗，儺面，他們上面都有著臉譜元素符號，那些杭錦、風箏、蝴蝶翅膀、戶外杯、煙缸，那些我們身邊的日用品，那些鑲嵌在流蘇上的精致的臉譜，見證著被藝術浸染著的生活的色彩繽紛。甚至那個充滿靈異的2012年火星臉譜，雖然后來我們知道那只不過是環形山獨特的角度，造就了一時的轟動。你看，這是仰韶時期文物，那個上面刻著臉譜形狀的瓦當，向我們展示幾千年前的我們的祖先，是如何活著并藝術著。臺灣阿里山的原駐村藝術家巴蘇雅特意送給張星的用阿里山石頭雕刻的臉譜。因為臉譜，因為藝術，一切皆被超越。

駐足，仰視。不說一句話，卻詮釋了一切。在這個臉譜的世界里，請做深呼吸。

走進寶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社火臉譜繪制技藝傳習所，工人們細細密密描繪的每一個線條和艷麗的色彩，在嫻熟的指間，在恬淡又溫暖的陽光下躍動?；蛟S你還不知道，張星制作的無數的臉譜，正是從這里，走出了國門，走向了世界。那些立粉勾金的獨特紋路，那些純樸的藝術的意蘊，那些恍如走進幻境的引人無限遐思的水袖長歌，我們的祖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載歌載舞。

與博物館的靜態形式相比，寶雞民俗藝術工作室和傳習所屬于動態形式。泥塑繪制、皮影刻制、木板年畫、土織布，剪紙、麥草畫、刺繡，每一種西秦民間藝術，都在這里聚集，開始動手吧？來做一次民俗文化的全程體驗，做藝術的主人。其實有一天，只要來到這里，你也可以在陽光下，做一次藝術的熏陶和互動，當然，可以帶走你的作品留作紀念，當然，你不僅僅可以帶走一個馬勺臉譜，也可以是一張剪紙，一個皮影，于是，你也可以是剪紙藝術家，皮影藝術家。在這里，你當然可以成為民間的大師。

百花館，寓意“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含義。張星將自己歷年全國展會收藏的民間藝術品，全部都集中這里。讓你眼前出現一個個活潑的，有趣的，生動的，讓人心思一動的藝術品，那些金牌令箭，青花大老碗、草編、抓髻娃娃、風車、老漢吃干面泥塑，讓我駐足流連忘返。這里，分明就是一個中國民間藝術的百老匯。

張星的百花館其實也是自己的辦公室，有人帶著對藝術的虔誠的心，來到這里，這里于是也就變成了熱鬧的接待廳。張星以豁達的胸懷手把手傳授，讓很多和自己一樣的民間藝術愛好者一起徜徉在藝術的殿堂里。還有很多人在市場上找到了商機，他們利用人們對于工業化禮品的視覺疲勞，加盟張星的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用西秦特色占領大市場。在張星的幫助下，開辦起西秦民間藝術傳承專賣店，經營者購買者，兩廂喜悅。

張星常常忙里抽閑，送孩子去補習班，而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他的另一個孩子身上，那就是他的寶雞社火臉譜博物館。扎根于西秦民間文化藝術之鄉，這是他人生最大的作品，體現著他人生的價值。張星的心很大，同時也希望他的社火臉譜能在如今經濟市場的大潮浪尖上起舞，同時傳承對于傳統文化更大的使命。他筆下那些五彩繽紛、古樸粗獷的臉譜，正像一個個鮮活的歷史人物，抖掉歷史的塵煙，向著開放大氣的新時代，張揚它雄渾蒼涼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