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詛咒的鯨島

李志偉

第一集 金達尼號

盛夏的幻想海洋，美得如同用電腦軟件修飾過一樣：海水是那樣的藍，如同一塊藍色的果凍，可以看見里面的“果肉”——悠閑的魚兒、搖曳的水草，以及被細沙覆蓋的沉船；天空也是那樣的藍，藍得如同一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遙遠太空中的星辰。太陽公公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畫家，將云朵涂抹成白色，又為海面涂上一層閃爍跳躍的金光。

幻想港口上，停靠著一艘豪華郵輪。郵輪通體純白，絲毫沒有被咸咸的海風和海水腐蝕得斑斑駁駁；郵輪側面整齊排列著許多圓形的小舷窗；在主船體的上方，聳立著七層五星級賓館似的鋼鐵建筑；船頭是一座人魚姑娘的木質雕像，雕像下方的船體上，寫著四個金色大字：金達尼號。整艘金達尼號雄偉壯觀，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城堡。

這是來自于童話世界的豪華郵輪，目的是從各個著名的童話地址，比如秘密花園，比如童話鎮(zhèn)，接上世界著名的童話人物，去奇跡之海進行一次浪漫之旅。港口上彩旗飄揚，人山人海，大家都是來歡送游客的。

能夠參加這次旅行，是幸運的也是光榮的。童話鎮(zhèn)警察局那么多警員，最終只推薦了三位：糊涂大偵探、聰明小姐和神勇警長。與朋友們揮手告別，三個人登上金達尼號豪華郵輪。進入A36室客艙，只見靠墻兩張超級大床分為上中下三層，共可容納六個人。房間中全是童話鎮(zhèn)的人物，比如作家久久木、開心學校五（2）班的花朵，還有大壞蛋小老黑！

“人是多了點，”糊涂大偵探自我安慰，“不過一想到船上還有‘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我頓時覺得房間寬敞多了。”

放下行李走出船艙，登上最高一層甲板。放眼望去，金達尼號仿佛一只巨型鐵犁，在無邊無際的藍色“土地”上，犁出白色的鴻溝來。海浪向兩邊翻卷，海面上飛舞著白翅黃嘴的群群海鳥。有的鳥兒張開雙翅與郵輪同飛，好像懸浮在頭頂一動也不動。

“真美啊！”聰明小姐雙手握于胸前，仰頭感嘆，“海鳥將郵輪當作伙伴，與它嬉戲玩耍！”

“是啊，”糊涂大偵探說，“這讓我想起著名的‘鐵達尼號，撞上了冰山。”

“你這張烏鴉嘴！”神勇警長斥道，“盡說不吉利的……”

話音未落，金達尼號突然劇烈震動，并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

“不是吧，我的話這么靈？”糊涂大偵探抓住欄桿道，“那我預祝自己發(fā)大財！”

金達尼號發(fā)生的劇烈震動，乘客們全都潮水一樣涌出來。除了人之外，還有動物、植物，甚至是怪物！只見各種童話形象布滿甲板，大家都在驚疑地互相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都怪他！”神勇警長義憤填膺地指向糊涂大偵探，“他烏鴉嘴！”

“‘烏鴉嘴是迷信，”聰明小姐作出判斷，“想知道真相，就去艦橋！”

“劍橋？”糊涂大偵探吃了一驚，“郵輪出事干嘛去英國？”

“不是英國的劍橋大學，是‘艦橋，也就是軍艦或輪船的主控室，相當于人類的大腦，”聰明小姐給糊涂大偵探掃盲，“你簡單地把它理解為‘船長室即可。”

“那你說船長室不就得了？”糊涂大偵探翻白眼，“各位借過，我要上‘艦橋！”

從各種各樣的童話形象中擠擦而過，糊涂大偵探引來一片罵聲。沖進“艦橋”，糊涂大偵探扯著嗓門大喊：“哪位是校長？”

“你是不是問‘船長？”一位大胡子男人回答，“我就是，”

“金達尼號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什么又是噪音又是地震？”

“經(jīng)我們初步分析判斷，可能是觸礁。”

“觸——礁？”糊涂大偵探拖長了聲音質問，“現(xiàn)在是高科技時代，輪船航行既有雷達又有聲納，還有GPS定位，怎么可能像一百年前的鐵達尼號一樣，發(fā)現(xiàn)不了冰山和海底礁石？”

“問題就在這里，”大胡子船長答道，“聲納系統(tǒng)顯示這片海域沒有暗礁，可偏偏觸到了暗礁。”

掌舵的水手補充道：“那暗礁好像憑空出現(xiàn)一樣，非常蹊蹺。”

糊涂大偵探轉向他，問道：“你是誰？”

“我是金達尼號的大副。”

“大富？”糊涂大偵探眨眨眼睛，“你很有錢嗎？”

“不是富翁的‘富，是副手的‘副。”

“哼，沒錢還敢稱‘富？”糊涂大偵探撇嘴，“船長先生，現(xiàn)在怎么辦？”

“我……”

大胡子船長的話還沒說完，對講機里就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報告船長，我們已抵達出事部位！底艙被戳穿，海水正不停地涌進來！”

“封閉底艙！”大胡子船長當機立斷，“依靠其他空氣艙，也能維持漂浮。”

“絕大部分底艙都被戳穿！我們看不見礁石，只能看見底艙的厚金屬片四分五裂，呈發(fā)散形向上翻卷——這樣子像是被炸穿一樣！”現(xiàn)場水手的回答令人絕望，“且不說來不及封閉所有破損底艙，就算全封上了，幸存幾個底艙所產生的浮力，也不足以撐起重型郵輪！”

大胡子船長呆住了。

“船長，”大副提醒，“時不我待，快拿主意！”

大胡子船長下意識地撫摸冰冷的金屬控制臺，像是撫摸自己親愛的女兒。

“唉，”他長嘆一聲，“別無選擇了，棄船！”

金達尼號進行的是全世界巡游，搭載的乘客超過兩千人，而救生艇只能承載五百人！得知此噩耗之后，乘客們出現(xiàn)了短暫的騷亂。這時，大胡子船長那鎮(zhèn)定而渾厚的聲音，如同清澈透明的溪水，通過高音喇叭流遍全船的每一個角落：“大家好，我是金達尼號的船長。很遺憾地通知大家：金達尼號觸礁了，我們必須棄船逃生。我首先表態(tài)：作為船長，我會與金達尼號共存亡。其他乘客，則按照人道主義原則，讓婦女兒童先上救生艇。”

大胡子船長的話語一出，乘客們就逐漸冷靜下來。男人們主動讓位，讓婦女兒童先上救生艇。聰明小姐表現(xiàn)得非常高貴冷靜，她并沒有上船，而是與糊涂大偵探一起維持現(xiàn)場秩序。

最后，救生艇只剩一個空位，而金達尼號上也只剩一位女性。

“聰明小姐，”糊涂大偵探站在甲板上，彎腰伸手指向救生艇，“請。”

沒想到聰明小姐卻擺擺手。

“不，”她說，“應該上去的，是你。”

“咦？”糊涂大偵探大感意外，“為什么？”

“因為你若生還，比我更有價值，”聰明小姐說，“你就好比燈泡，能夠照亮世界；而我只不過是連接燈泡的電線，燈泡若沒了，電線也不可能發(fā)光。”

“你的比喻好深奧哦，我怎么聽不懂？”

“就是說，你活著回到童話鎮(zhèn)，就能保護更多的婦女兒童，而我則不然，”聰明小姐解釋，“所以，應該把生的機會留給你！”

“不不不，”糊涂大偵探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還記得鐵達尼號嗎？有一位乘客男扮女裝逃生，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我可不想后半生這樣度過，所以你必須上船。”

“你們兩個快點行不行？”神勇警長不耐煩地催促，“再不上小艇我就上去了。”

“唉，好吧，”聰明小姐眼中溢出淚花，“糊涂大偵探，我會永遠記得你！”

聰明小姐沿著繩梯下行，登上救生艇。船槳劃動，幾十艘救生艇緩緩離開金達尼號。

嘎嘎，嘩嘩！金達尼號不斷傾覆，船身不停地陷入海水。為了求生，糊涂大偵探不得不緊抓欄桿向船頭攀爬。爬到最高點時，船頭已經(jīng)筆直豎起像一座山峰；而山峰上擠滿了絕望的乘客，全都緊抓欄桿，猶如掛在貨架上的腌制香腸。

此時此刻，糊涂大偵探遙望救生船上的聰明小姐；救生船上的聰明小姐，也遙望著他。兩個人就這樣深情相望。

“再見了，聰明小姐！”糊涂大偵探心中呼喚，“希望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名偵探。”

“再見了，糊涂大偵探，”聰明小姐也在心中呼喚，“希望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助手……”

“再見了，聰明小姐，”神勇警長高聲呼喊，“希望下輩子……”

他的嘴被一只油膩膩的肥手堵住，糊涂大偵探說：“我跟聰明小姐生離死別，你湊什么熱鬧？”

金達尼號終于完全沉沒，船頭上的乘客像泡沫塑料一樣漂浮開去，散亂地追逐著海面上漂浮的物件，爭取最后一線生機。糊涂大偵探也奮力游向一個木箱，但遺憾的是：他不會游泳。于是他逐漸沉淪，先是腦袋沉下水面，然后是胳膊，最后是手指。他的右手食指在水面上堅持了三秒鐘，最終還是被海水吞沒了。

“這里是奇跡之海，”聰明小姐痛不欲生地說，“如果糊涂大偵探想生還，只有期待奇跡的發(fā)生了！”

一分鐘后，海面上除了漂浮的物件和男性乘客外，沒有糊涂大偵探的身影。也就是說，奇跡沒有發(fā)生。

聰明小姐徹底絕望了，她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幸運生還究竟有什么意義。

就在這時，救生艇上突然響起一片驚呼。婦女兒童和動物們都舉手舉爪，指著一個方向喊道：“看，快看！”

聰明小姐循聲望去，只見海面上出現(xiàn)一根食指！那食指是豎著的，就像之前它沉沒時一樣！接著露出蒲扇般的大手！而后又露出一條肥胖的胳膊！胳膊繼續(xù)上升，露出一個西瓜般的大腦袋！腦袋升起，露出圓球般的身體，還有兩條落地花瓶似的大粗腿！

是糊涂大偵探！最驚人的是，糊涂大偵探是站在水面上，向前行走——不不，他的雙腳根本沒有動，他是像神仙一樣“水上漂”！

“我的天！”聰明小姐發(fā)出驚喜的叫聲，“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