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有多少事還一如當年

韓青

年少的時候，總是相信人世間有很多事，可以長久或永恒，可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們會越來越明白，很多事，在歲月的長河里，早已隨著那些流水東去了，不見了蹤影。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這句哲學家的名句，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記住了，可是，真正理解它的含義，卻是后來的事情。歲月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時過境遷的憂傷、惆悵，也饋贈給我們一些理解人生的方法、智慧。

多年后，有多少事還一如當年？納蘭性德寫過這樣的詞句：時過境遷，月色也不是當年的月色。

讀過菲茨杰拉德寫的那篇叫《明智之舉》的短篇小說，其內容講的是一對年輕人的愛情故事。

這兩個年輕人感情很好，本來準備結婚，可是那年4月因為生活面臨困難，就只能將婚期往后拖了。一年后，窮小子在南美發了一筆財回來了，可是，他們卻仍然沒有結成婚。作者在結尾寫道：“這世上有的是時間——他的一生和她的一生。可他一吻她，就立刻明白過來就是他找遍永恒的宇宙也無法找回那些失落的4月時光。此刻他可以緊緊摟住她，直摟到臂膀上的筋肉暴突——她是可愛的，她是寶貴的，他曾為她而戰，也曾擁有過幸福。可那暮色中縹緲的呢喃，和那夜色里溫柔的微風，都將永遠地失落……好吧，就讓它去吧，他如是想：4月已逝，4月已逝。這世上有成千上萬種愛，但從沒有一種愛可以重來。”

我在想，一些事之所以會發生變化，就是因為其中的感情變淡了乃至消失了。而這感情是指我們跟那些人或事之間的聯系。由于種種原因，這聯系會暫時或長時間中斷。問題由此產生了。這就像那風箏一樣，維系風箏和你的那根線斷了，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樣的聯系，其實就是人跟萬物的緣分，當緣淺分薄的時候，一切也就結束了。

當然，人世間總會有一些連歲月也帶不走的東西在那里。當年，哲學家金岳霖非常愛戀林徽因，可是，人家最后還是嫁給了梁思成，而他依然沒有從中退出，卻跟他們做了一輩子鄰居。后來，林徽因去了，他也沒有改變心中的那份情感。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我一直認為，這樣的人是真圣人。這樣的愛，超越時空。

顯然，一個人的心，決定著他的言行。換言之，心在，一切都還在。

所以，當那滄海變成桑田的時候，當那所謂的誓言隨風飄逝的時候，就是心缺席的時候。

當年，當張愛玲徹底看透了胡蘭成的無情后，她對他說了一句：“我們回不去了。”這是絕望，更是明智的選擇——從此遠隔天涯，各人過各人的日子。

既然回不去了，那為什么還要拼了命地回去？強扭的瓜不甜。試想想，在這樣的背景下，即使回去了，又該面臨怎樣的陌生和傷痛？因為，天空還是昨日的天空，而云彩已不是昨日的云彩。詩人席慕容也哀嘆：再見的已不是昨日的你。

而不管世事如何無常，我們的生活都要正常地繼續下去。那些不盡人意的變化，只是一片片的烏云而已——每每這時，太陽不在，你的心就要擔當發光的責任。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