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的方言

包光潛

我們總是用萬紫千紅來形容春天的爛漫，用絢麗的花朵來形容女人的美麗。其實人類豐富多彩的想象力完全源于物質世界的映射。

科學告訴我們，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能開出相同的花朵，不是所有的花朵都能結出豐碩的果實。從植物學的角度來看，植物開花一般是為了吸引蜜蜂和蝴蝶等昆蟲來采蜜、傳授花粉，生成種子，繁衍后代。因此，植物的花朵是其成熟、繁衍的一種“信標”。當然，也有許多植物只開花，不結果，像桂花、玉蘭花等。它們之所以不結果，是因為花朵中沒有雌性花瓣或者雌性花瓣已經萎縮成小骨朵，雌雄之間不能正常地結合生成種子。

植物的生長是講究水土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開一方花。易地種植往往破壞了生態平衡，甚至會導致植物的退化、死亡、滅絕。特別是那些帶有顯著特征的植物，更是異地“居不易”的，諸如銅草花、鐵花之類。

銅草花學名香薷，顏色豐富多彩，多為藍色或紫紅色，我們沿江地區到處都是，但分布卻不均勻，花朵的色彩亦不盡相同。這種草長得特別茂盛的地方，附近可能蘊藏了銅礦。如果銅草花茂盛，花朵又特別蔚藍，這個地方的銅礦含銅量就特別高，十有八九具有開采價值。銅草花的蔚藍色是因為它吸收了銅礦中的銅離子。在池州和銅陵一帶，自古以來就盛藏豐厚的銅礦，銅草花到處都是。李白在《秋浦歌》（十七首）中寫道：“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可見唐朝時，池州的冶銅工業就很發達了。

1984年在大冶銅綠山發現的古銅礦井遺址，據考證是公元前13世紀殷小乙時期的遺址。發現遺址的一個重要線索就是這個地區的地表上面生長著美麗茂密的銅草花。

不僅銅草花能夠比較準確地顯示銅礦，其他的花朵也具有這種特異功能。如我國著名的白云鄂博鐵礦區（地處內蒙古烏蘭察布草原）生長著茂盛的“鐵花”，形似勿忘我，屬補血草類的植物。花朵紅褐色，七月盛開；莖稈如鐵，根植礦土。礦區人民親切地稱呼它為“鐵血草”，稱花朵為“鐵花”。遇上閑暇，親密接觸。躺在“鐵花”草叢中，傾聽風嗚，一天的勞累便在花香的浸潤下漸漸地消解，美好的日子在陽光下、月光里散發著迷人的馨香。

人們還發現，鉛草旺盛的地方必有鉛礦；鈴形花植物聚集的地方常常富有磷石礦；異極草茂密的地方可能有鋅礦……礦藏的天機往往被這些鐵花、銅草花們泄露無遺。

這使我想起賀知章的《回鄉偶書》里的兩句詩：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特定的地理和人文環境賦予了人的先天音質，不管你走到哪里，一聽你的方言就知道你是何許人也。花朵是植物的方言，不同植物開出不同的花，不同的自然環境，即使是相同的植物，也會開出不同的花朵。這個“不同”指的是花朵的形狀、結構、顏色。花朵因七彩而繽紛，人生因五色而絢麗。

選自《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