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夏侯這個人

木弓

大家一出手，直奔人物而去。《歡笑夏侯》中的主人公夏侯陽光，很值得琢磨，很值得一說。

成天莫名其妙地笑著，只是一個生理特征。實際上他一直是智商低、腦子笨的所謂“小人物”。出身在一個厚道百姓人家，書讀得很差。虧得有高干危老的幫助，總算進了省重點高中。不過，在這樣的環境里，他只能成為同學甚至老師們欺負作弄的對象。而他永遠以笑容面對這一切，直到同學們終于發現他是個厚道人，不忍心再欺負他。就是這么一個沒有人看好的笨伯，居然陰差陽錯進了神秘的“818”大院，進入權力的生活關系圈，鞍前馬后，侍候起“我們老板”來了。漸漸地，他成了靠得住、能辦事的成功人士，還不時把圈里那點事帶出來在小市民朋友那里說一說。當地人如癡如醉聽著，自然不敢再小視他了。而那些曾經欺負作弄他，后來上了名牌大學，獲得高學位的同學，也不得不自愧弗如。

和所有文學作品中讀到的“小人物”不一樣的是，夏侯陽光沒有任何改變命運，出人頭地的沖動，也沒有任何成功人士揚眉吐氣的豪邁感。沒有小人得志的淺薄；沒有苦心鉆營、偷奸耍滑；不媚上欺下，也非當面是人背后是鬼。他真的永遠保持著卑微的笑容和心態，忠心耿耿、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地侍候著“我們老板”，永葆“小人物”質樸厚道的本色。他小時候背誦父親抄給他的名人名言，現在背誦書記發給他的哲理警句，并努力踐行。這樣一個出入權力場，而如此篤定的“小人物”，可以說是好人。

作家完全可以直接講一個揭露腐敗官員丑惡嘴臉的事，痛快淋漓地進行深刻的社會批判。但他只寫夏侯陽光這樣的“小人物”，拐了個彎從“小人物”嘴里描述出當前權力腐敗的嚴峻現實。作家的用意頗具藝術匠心。我們注意到，在夏侯誠實而沒有幽默感的敘述中，是非黑白是顛倒的，價值觀道德觀也是顛倒的。他崇拜“我們老板”，崇拜權力。他敬畏裝神弄鬼的“莫大師”，欣賞書記在中央領導睡過的床上睡一夜的丑態。他把這一切像傳奇故事一樣說給朋友們聽，很有一種成就感。書記那些短信，看似至理名言，其實是對他權力尋租、利益交換、腐敗貪污的一種掩飾，但夏侯當作金玉良言，奉為人生圭臬，不斷點贊。這里，作家要告訴我們：權力的腐敗還不是最可怕的。真正殘忍，真正可怕，真正可悲的是人心被腐蝕，成為一種社會的腐敗，腐敗文化暢通無阻，社會基本道德、價值準則的坍塌傾倒。千萬個像夏侯這樣普通的百姓，把權力的腐敗當作生活常態，當作生活的準則，當作生活理想，這是最可怕的負能量。小說的主題在這個人物身上凸顯并深化。

面對夏侯這個人物，作家心情非常復雜。雖然作家一直想克制隱忍自己的情感，但我們仍然讀出悲憤、哀傷、同情、可憐和無奈。夏侯最后成為腐敗文化的犧牲品，是必然的結果。作為一個文學形象，演示了一場當代“小人物”的悲劇。夏侯這個形象有新意。

責任編輯 王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