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理解

昨天是某電影殺青儀式，我受邀去現場觀摩。

由于電影演員有兩位“小鮮肉”（年輕的男性偶像），發布會的酒店大堂站滿了小妹妹，她們背著雙肩包，手持巨大的單反相機。到了5樓會議廳，沿著墻一溜兒幾十個花柱，上面寫著卡片，掛著中國或者韓國國旗。問了才知道，粉絲到現場支持自己偶像的這種行為，叫作應援。

殺青儀式發布會開始之后，聽見后面站在椅子上的攝影記者在嚷嚷“別擠”，回過頭去看，才發現粉絲們已經悄然入場，形成一個“凵”字，把舞臺三面包圍。等到兩位小鮮肉明星雙雙出場登臺，“凵”里的數百名小女生突然發出一種超越人類聽力極限的尖叫聲。因為是在密閉的長方形空間內，尖叫聲經過墻壁反射，讓人感覺置身巨浪之中。聲波何以被稱為聲波，我的眩暈讓我認識到了這一點。

作為一名現代人，大概很少有機會體驗這種古代軍陣中的感覺。為什么古代軍團在發起沖鋒時會發出整齊的吶喊？我現在開始理解了。當敵軍聽見這種巨大的聲浪時，由于耳朵里的前庭受到震蕩，就會產生眩暈的感覺，于是軍心動搖，難以穩住陣腳。唯有經驗豐富的老兵，比如娛樂記者，才會在這種聲波攻擊中穩如泰山，渾若無事。

很快地，在粉絲會組織的吶喊聲中，混入現場的私生飯（喜歡跟蹤明星動態，獨立行動的粉絲）開始滲透進入嘉賓席。她們的大腦有一種神奇的功能，會自動屏蔽一切發布會的內容，只是盯著自己偶像的一舉一動。偶像在臺上一個姿勢擺久了，換一條腿，觀眾席里也會發出一片低沉的贊嘆聲：好帥啊！

我坐在座位上，身邊很快被各種“長槍短炮”所包圍。許多女粉絲帶來了專業攝影設備。整場發布會里，快門的咔嚓聲就沒有停過。攝影記者那幾條“槍”完全被壓制，粉絲的設備比記者都好，何況還有幾百部手機在不停地咔嚓。我右后方有個妹子，從演員上臺就沒有停止過咔嚓。算了一下，她大概一刻不停地舉著她的長焦鏡頭單反咔嚓了10分鐘以上，不是那種手指按動快門，而是把手指按下去不動，讓相機自動不斷“咔嚓、咔嚓、咔嚓”。我就奇怪了，為什么手機電池生產商就不能向相機電池生產商學習一下如何提高電量？

等我撤離現場的時候，還有粉絲在源源不斷地趕來。在酒店門口，我看見快遞小哥們抱著鮮花急匆匆跑來，很明顯，有粉絲在現場還在下單訂花。這還不是最夸張的，我聽說某小鮮肉組合在外景地拍攝的時候，有粉絲會組織了幾輛大型貨柜車開到現場，車里餐桌、椅子、餐具、食品、廚子無一不全。到了之后，迅速展開部署，在野地里弄出了一餐晚宴。目的不是請自己的偶像吃飯，而是宴請現場所有攝制工作人員，意思是：拜托你們照顧好我家偶像。

說實話，我很難理解這種行為，尤其是尖叫那一部分。我也在想，在我小的時候為什么沒有狂熱粉絲的行為？究竟是當時我就已然非常高冷了，還是沒有那個條件參與？記得當時我很喜歡崔健，那是1992年6月，朋友拿了兩張崔健演唱會的票邀請我去看。我考慮了一下，回答說：“明天還要考試，我不去了。”2000年9月29日，張國榮昆明演唱會，我在香格里拉。朋友打電話來通知我，說是可以帶我進入內場。我考慮了一下，回答說：“今天我還要上班，我飛不回去。”當時我并不知道，從此我就永遠地錯過了他的演唱會。

我想，我大概當不了一名好粉絲。

（摘自“槽邊往事微信公眾號”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