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學界有種說法是翻譯是再造巴別塔的行為。然而,換一個角度來看,翻譯又是在摧毀巴別塔。本文就從翻譯文本與源文文本的意義不對等,翻譯如何增加倒塌了的巴別塔的碎片以及翻譯文本與源文文本不可能同步這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關鍵詞】:翻譯;巴別塔;源文文本;翻譯文本
把翻譯看成是再造巴別塔的行為,是因為有人認為翻譯試圖消除人與人之間語言的障礙,實現全世界人的溝通。翻譯從功能上來說是為了溝通,從這個層面上說與再造巴別塔可以接壤。但是翻譯絕不是為了消解源文本和目的語的差別,并不是為了讓目的語的讀者和源文本相遇,而譯者的任務更不是消除目的語讀者直接理解源文本的障礙。也就是說翻譯不是為了尋求最后的“人類共同語”。
所以說不能說翻譯是在重建巴別塔,相反,翻譯實實在在的為摧毀巴別塔出了一份力。
首先,翻譯不可能傳達出源文本所包含的所有含義。對于源文本的解讀本來就是見仁見智,即使是作者本身也未必能解釋清楚。更何況翻譯是不可能實現對等的,不論是直譯還是意譯,是歸化的翻譯還是異化的翻譯。韋努蒂在《翻譯界定世界文學》這篇文章中就說到:源文文本在其所屬的文化中所展示的復雜多樣的意義,價值及功能,會使得任何翻譯都無法實現對等,即使這個譯者希求通過譯文接受者展現不同的意義、價值和功能來達到這種對等。所以翻譯可以說是對源文本的改寫,這種改寫或多或少的加入了作者的“翻譯”,而讀者閱讀的行為又可以看做是對譯文文本的又一次“翻譯”。這樣翻譯的行為就使得我們與源文文本越來越遠。我們說“一千個讀者心目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就是因為讀者對哈姆雷特做了符合自己思維習慣、審美理想的翻譯,讀者眼里的哈姆雷特已經不是作者筆下的那個。而翻譯就使得哈姆雷特的形象更為復雜,首先是譯者的翻譯,其次是讀者的再解讀。雖然我們實現了和哈姆雷特的溝通,但見到的早已不是原來的哈姆雷特了。我們看到的只是倒塌了的巴別塔的零星幾個碎片。
源文文本與譯文文本的不對等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譯文的作者和讀者所處的環境。人的閱讀往往無法擺脫個人的經歷的影響。對于《牛虻》的翻譯,和中國讀者對牛虻的不同時期的不同理解便能看出這一點。50年代,由于我們所處的社會政治環境,決定了翻譯的外國文學需包含一種高度統一的文化政治。于是,我們看到的《牛虻》的譯本是被刪減的符合中國標準的《牛虻》。讀者讀出來的不外乎是愛國主義的革命、紅色經典等這些內容。而時過境遷之后,我們再讀《牛虻》,便會讀出鮮活的情與愛。牛虻的故事是不變的,但給讀者的思索卻是變化著的。這種人為的因素更使得我們在讀翻譯文本的時候,對于源文文本的把握容易“盲人摸象”。
其次,翻譯增加了巴別塔的碎片。韋努蒂在他的《翻譯界定世界文學》中指出,翻譯在形式和語義上的獲益界定了世界文學。通過翻譯,人們認識到了不同的文體、手法、結構等,進而用自己的語言模仿這種文體、手法、結構等,于是便有了本國就有了新的文學。十四行詩( Sonnet) 起源于意大利中世紀的宮廷, 是一種顯得很不自然的詩體形式, 其最直觀的特點是不對稱。在文藝復興時期, 十四行詩憑借彼特拉克的影響傳遍西歐各國, 極大地推動了各國俗語詩歌的繁榮。在英國, 十四行詩蔚然成風, 出現了許多以彼特拉克的《歌集》為原型的十四行組詩。在形式上, 英國十四行詩的韻式更為寬松, 較適合英語語言的特質, 其中最著名的變體是英國式( 或稱莎士比亞式) 和斯賓塞式十四行詩。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集是詩歌史上的一座高峰。十四行詩自從上個世紀20年代以來被介紹到中國,許多中國人也模仿這種詩體進行創作,于是就出現了中國式的十四行詩,比如馮志的《十四行集》。而中國式的十四行詩和最源初的十四行詩又有很大的不同,這就使得世界文學越來越豐富,巴別塔的碎片越來越多,以至于不可能拼回原來的樣子。
另外,翻譯文本與源文本不可能同步,這也讓巴別塔的重建不再可能。翻譯文本必然要出現在源文文本之后,因而如果以源文文本作為參照物的話,翻譯作品就成了原作的“將來”。這樣我們就理解了本雅明的這句話:“正如生命的各種顯示與生命的現象緊密關聯而對生命沒有意義一樣,譯文源出于原文——與其說源自其生命,毋寧說源自其來世的生命。”他又強調指出,“藝術作品中的生命和來世生命的觀點應該以完全無隱喻的客觀性來看待”。[ 本雅明《譯者的任務》,見陳永國主編:《翻譯與后現代性》]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翻譯文本其實是出現在源文文本之后的完全獨立的存在。我們不必在糾結于譯文是否忠實于原文,而是要把譯文當做另一個源文來看待,譯文所擁有的新的意義也就成了它之所以存在的意義。翻譯文本與源文文本的不同步還表現在譯文的文化需求與原文文化需求的不同步。韋努蒂在他的《翻譯中的外國文學經典》一文中指出,一種文學永遠都不會作為一個整體被翻譯過來,它只是有選擇的被翻譯過來,而且在文本選擇上也主要傾向于接受譯本的文化,因為翻譯的決定往往都是接受者做出的,而且通常情況下只有譯文文化的價值觀念可以接受的文本才會被選中。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的主流詩學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于是西方現代派的作品就難以在當時的中國翻譯出版。文革結束后,中國文學界迫切需要新鮮空氣,于是我們大量譯介了西方的意識流等現代主義的小說,而當時的西方,現代主義的熱潮已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后現代主義文學。正是這種需求的不對等,使得巴別塔的碎片的對接變得更加困難。
因此,我們可以說,翻譯摧毀了巴別塔。我們可以把翻譯文學看成是另一種創造,它獨立于源文文本。翻譯文學的存在是一種承受,也有其無比的價值:因為在翻譯文學開啟的空間中,我們看到了可能自己從來都沒有的另外的存在,這種存在雖然源于別的地方,但是它已不同以往而具有了新的獨特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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