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散文當作詩是來寫 ——對楊朔散文的評價

楊朔是我國現當代著名的作家，散文家，他的一生寫過許多優秀的散文，主要的代表作品有《荔枝蜜》，《蓬萊仙島》，《雪浪花》，《香山紅葉》，《茶花賦》等等。楊朔作品的主要基調是歌頌新時代、新生活以及普通的勞動者他們的樸實真誠以及執著的精神。

對于楊朔散文的評價，很多人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學者認為楊朔的散文充滿了革命的激情，結構嚴謹，極富有詩意，為建國后人們公認的第一流散文作品，并且對楊朔的評價極高，認為楊朔是當今文壇一再精辟闡述散文詩化理論，并認真實踐，卓有成效的形成自己獨特風格的散文作家;但同時，也有一些反對的聲音，比如說，認為楊朔是典型的共產黨散文家，作品就“假大空”，在痛楚的現實面前，作家過分強調烏托邦式的詩境，和劉白羽，秦牧散文家一樣，是有其歷史局限性的，在某些時候可謂說是“我”是時代的，歷史的化身。

總之，就像那句話說的“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我覺得我們應該用客觀的態度，端正角度去看待和評價楊朔的散文。對此，我將對楊朔散文的評價歸納為以下幾點，既有其出彩的成就，當然由于自身歷史條件的制約，也存在一定的問題。

首先，楊朔的散文具有其獨特的寫作風格和模式。

一.“把散文當做詩來寫”

楊朔一直主張“以詩為文”，他說過：“我在寫每篇文章時，總是拿著當詩一樣寫”，“常常在尋求詩的意境”（《〈東風第一枝〉小跋》）。他明確地提出了“以詩為文”的文學主張， 其散文被稱為“詩化散文”。

他善于學習我國古典詩詞創作手法，構思精巧， 力求結構布局的曲折跌宕。同時，作家也創造地繼承了中國傳統散文的長處，于托物寄情、物我交融之中達到詩的境界。因此，他的文章總是重視整體的構思，意境的點染，醞釀濃郁的詩意，有時候，為了達到這一效果，他的行文甚至微露斧鑿的痕跡。這一特點在楊朔的許多作品里都有體現：《雪浪花》中開篇就以“瞧那茫茫無邊的大海上，滾滾滔滔，一浪高似一浪，撞到礁石上，唰地卷起幾丈高的雪浪花，猛力沖激著海邊的礁石”渲染和營造了一種大海波瀾壯闊的詩一般的意境。再如《畫山繡水》寫名滿天下的“桂林山水”的嫵媚和秀麗， 極富神奇的色調， 詩一般的筆調，令讀者跟隨作者之筆在桂林至陽朔一百六十里的漓江水上神游， 目不暇接、流連忘返，讓人有種如臨其境的獨特體驗。

二.布局精巧，錘詞煉字，有“繁冗削盡留清瘦”之美

楊朔的散文結構布局精巧，初看會讓人有一種云遮霧罩的迷惑，但認真體會，便會峰回路轉，曲徑通幽，豁然展現一片嶄新天地，讓人產生一種“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審美情趣，而且結尾多寓意，耐人尋味。楊朔的每一篇散文都如同一幅幅扇面畫，小巧典雅，布局得體，都是經過‘精心結撰’的”。他善于在小巧的“園林”里巧布樓臺亭閣、水榭山石，曲盡其意，別有一種瀟灑美。

如： 《雪浪花》雖然只有千余字，但卻呈示出一個清晰、簡單而精致的結構。簡單的故事情節， 簡潔的自然景色描寫， 以“我”與老泰山的結識，“我”對老泰山認識的深化這一線索串連安排， 結構上層層分明而又前后照應， 曲徑通幽， 卒章顯志， 通過對老泰山這個人物由淺入深的了解， 勾畫出老泰山人老心紅為社會主義建設貢獻余熱的美好形象， 抒發了作者對千千萬萬普通勞動者的深情禮贊。

雖然文章篇幅較小， 卻能緊緊圍繞主題來選材、布局， 即使是展開回憶、聯想， 也給人以不枝不蔓的感覺， 有一種“繁冗削盡留清瘦”的美?？催^楊朔散文的人或許都有這樣的感覺，雖然故事情節并不復雜， 但十分注意布局的精巧， 深得曲徑通幽之妙， 虛實相間， 耐人尋味， 簡短的文章內往往還蘊含著作者深邃的思想感情， 因而他的作品往往具有詩的視角和容量

同時，楊朔散文的語言具有苦心錘煉后的魅力，象詩一般精確、凝煉、含意豐富又富音樂感，具有清新俊朗、婉轉蘊藉的風格。如：在《香山紅葉》的開篇第一句話“早聽說香山紅葉是北京最濃最濃的秋色”連用兩個“最濃”給予了香山紅葉極高的評價，讓讀者不禁想去領略一番;再如，《茶花賦》中， 寫作者從海外回來“一腳踏進昆明， 心都醉了”?！疤ぁ?、“醉”二字把作者對祖國的思念之情， 表現的如此真切;《雪浪花》中寫到：“潮漲潮落， 云起云飛。”寥寥八個字，卻把秋天大海的宏偉氣勢表現的淋漓盡致;

三.善于營造一種“詩的意境”，借景抒情

在散文的意境方面，楊朔著力于生活詩意的尋求和開掘，善于從普通的事物中提煉出詩意， 借鑒中國古典詩詞的托物言志， 借景抒情的手法， 通過比興象征將景物與人物聯系起來， 透過具體生動的畫面表現出來， 形成詩一般的意境。如：《茶花賦》以茶花的繁茂美艷象征祖國的繁榮和美麗， 以寒露乍開的童子面茶花， 象征祖國的美好明天， 抒發熱愛之情。作品《櫻花雨》把美軍在日本的勢力比作摧殘櫻花的風雨， 而把日本人民比作在風雨中開放的櫻花。寫出了日本人民要求獨立的“火一樣的愿望”， 贊美了象征日本人民斗爭精神的櫻花。君子姑娘熱情周到地接待中國客人， 則表達了日本人民對中國人民的深厚情誼。

其次，楊朔的散文也存在著一些問題

（一）程式化，單調的散文藝術

楊朔的散文就單篇而言， 篇篇都可謂是經典佳作， 但放在一起來分析評價， 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程式化傾向

當我讀了楊朔的大部分散文后，便有這樣一種感覺，“千篇一律”，雖然描寫的是不同的景物，但都是一開始描寫美好的景色，然后營造出一種詩意的意境，再以某一事物為主，借物喻人，借景抒情，最后升華文章的主題，點名主旨。即就一個套路“見景—入境—抒情——升華——點題”。縱觀楊朔的散文代表作《荔枝蜜》、《雪浪花》、《香山紅葉》、《茶花賦》等，都是這樣的，如出一轍， 大都沒有跳出這種 “頌歌體”的模式，

如：《雪浪花》最后“我覺得，老泰山恰似一點浪花，跟無數浪花集到一起，形成這個時代的大浪潮，激揚飛濺，早已把舊日的江山變了個樣兒，正在勤勤懇懇塑造著人民的江山?！痹偃纭独笾γ邸返慕Y尾也有“透過荔枝樹林，我沉吟地望著遠遠的田野，那兒正有農民立在水田里，辛辛勤勤地分秧插秧。他們正用勞力建設自己的生活，實際也是在釀蜜——為自己，為別人，也為后世子孫釀造著生活的蜜。”等等，在《香山紅葉》、《茶花賦》等散文的結尾都可以看到，這不禁讓人覺得乏味，都是同一個模式，沒有任何新意。這樣一來， 原有的優點， 反成為了一種缺點， 這確實是一件讓人非常遺憾的事。

（二）思想具有一定的虛假性和蒼白性

作為特殊時期的特殊產物， 楊朔的散文中存在著一定的虛假性， 有許多情節失真， 如《海市》中“你到漁業生產隊去， 人家留你吃飯， 除了鮐魚子、燕兒魚丸子而外， 如果端出雪白鮮嫩的新干貝， 或者是剛出海的鮑魚， 你一點不用大驚小怪， 以為是大擺筵席， 其實平常。”在那個年代，在1961年那個非常時期，普通的勞動連溫飽都成問題，更別談什么“鮐魚子”、“燕兒魚丸子”，“雪白鮮嫩的新干貝”， 或者是“剛出海的鮑魚”，這不是很就是典型的“假”嗎？再如：在《蓬萊仙境》中寫道：“我一時覺得，故鄉的人民在不同的勞動建設中，仿佛正在抽針引線，共同繡著一幅五色彩畫。不對。其實是全中國人民正用祖國的大地當素絹，精心密意，共同繡著一幅偉大的杰作。繡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人民千百年夢想著的“蓬萊仙境”?！?“命運要不是捏在各色各樣吃人妖精的手心里，拿著人民當泥團搓弄，而是掌握在人民自己的手里，人民便能夠創造新的生活，新的歷史，新的命運。且看看故鄉人民是怎樣在催動著千軍萬馬，創造自己金光閃閃的事業吧。” 再如：《荔枝蜜》中用荔枝蜜的甜美象征生活的甜美，用蜜蜂沸沸揚揚的情景象征建設新生活，用荔枝蜜的釀造者蜜蜂象征幸福生活的建造者勞動人民。眾所周知，那個時候， 我國農村普遍出現了餓飯、逃荒、浮腫甚至死亡等現象， 山東、河南一帶都是重災區， 這些失真的描寫帶有“浮夸風”的明顯影響。在現在我們看來，這些話太假，太虛，完全就是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典型的為其執筆，忽略了現實的真實性，僅僅在于歌頌咱們偉大的祖國，偉大的黨，將廣大勞動人民艱苦的生活置之度外。

面對楊朔散文創作中出現的缺點， 我們需要正確地對待， 而不是全盤否定。其缺點的產生， 我認為一方面是個人的主觀因素造成的， 但更多的來自那個時代的要求。在那種形勢下誰又能保證自己不像他這樣呢？ 他的文章只是有點時代印記， 其他的還好吧 。同樣的，我們現在大多數人所說的話 ，其實再過很多年又何嘗不是帶有現在這個時代的特色呢 ？所以說對于歷史上那些有爭議的人，我們應該客觀看待，畢竟大家都有平庸的一面，都生活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都具有歷史的局限性，我們不能過分苛責。楊朔盡管不能擺脫十七年散文那種歌頌性的思想表現模式， 他的作品確實存在著明顯的缺陷， 但他的藝術審美視野卻比同時代的其他作家顯得較為開闊。他詩化散文的藝術主張是成功， 這個藝術主張是他通過個人散文創作實踐總結出來的經驗， 為廣大讀者所接受， 對當時的散文創作產生了不可低估的積極影響。因此， 我們應該一分為二， 正確地對待他的得與失， 給予作家客觀公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