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春秋》2015年第11期所載《父親馬洪在改革開放年代》,勾起我對往事的幾段記憶。馬洪是我20世紀50年代在國家經委時期的直接領導,一起共事直到我被劃為右派離開經委。
(一)初識馬洪
我認識馬洪并在他手下工作,差不多是60年前的事了。1952年我從南開大學經濟系畢業,被保送中國人民大學讀研究生,畢業后留校任教。1956年暑假即將結束,我被教研室主任找去,他鄭重地告訴我:“經過學校領導研究,已決定調你到國家經委工作?!蔽腋械绞忠馔猓骸拔覍虒W非常有興趣,對機關工作不熟悉,請領導考慮調別的同志去吧?!敝魅物@得很嚴肅:“你是黨員,黨員要服從組織的決定。再說,到經委工作可以理論聯系實際嘛?!蔽宜枷氩煌?,去找人事處的領導,他遞給我一個大信封:“你先看看這個?!痹瓉硎侨嗣翊髮W領導給國家經委的一封對我的推薦信。我清楚地記得,信的末尾有一行用鉛筆寫的批語:“同意王篤同志來我委,暫在政策研究室協助馬洪同志工作。薄一波”。那個年代黨組織在心中的分量很重,我拿著信,沒再說什么。
第二天,經委派車到人民大學將我接到三里河經委給我安排的宿舍。剛吃過晚飯,忽然響起敲門聲,走進一位中年人,體貌豐偉,紅紅面龐,一臉笑意:“我是馬洪,你是王篤吧?來看看你,這里還可以吧?”他環顧四周:“你需要什么就告訴我,我就住在西邊一棟樓,有空來坐坐?!蔽夷菚r只有20幾歲,人生地不熟,還沒有正式報到,領導就先來看我,讓我感動,同時不免也有些緊張。但馬洪隨和親切,沒有一點架子。
次日一早,我因事回到人大,同事們已經聽說我調經委的事,七嘴八舌地跟我議論起國家計委的幾位領導,這時我才知道我的頂頭上司就是高崗在計委當主任時的秘書長、兩年前“高饒事件”的所謂“五虎將”之一的那個馬洪。同事們議論得熱火,我倒沉默了。我暗下思忖,昨晚見到的馬洪那么平和親切,看上去非常正派,“他反黨?”我不由在心里打了一個問號。
(二)經委共事
到經委后,上班第一件事是在馬洪主持下,參加討論及修改薄一波在即將召開的中共八大上的發言稿。經過幾天的討論修改,最終定稿。過程中,馬洪給我最深的印象是坦率但很謙和,原則性很強但很委婉,講話習慣用商量的口吻,沒有一點官場中常見的官腔。如果他不同意某人的意見,他會說“這個問題你看是不是可以這樣考慮”,如果他認為我的文字表述不準確,他就說“這樣寫是不是更恰當些”。

國家經委在1956年6月組建,與計委職能不同,經委分管國民經濟發展的年度計劃。我們研究室的工作便是研究年度計劃執行中出現的問題,分析有關部門報送的材料并及時上報。
馬洪對撰寫及上報的材料要求十分嚴格。我每寫完一稿送他審閱時,除內容外,他對數字是否準確,簡化字是否規范都要一一認真查看。所以我寫的所有材料,連標點符號都不敢掉以輕心。后來我才知道,我們撰寫及上報的材料很多是直接上報中南海的。
有一次,我們接到上面的傳話,“要毛毛細雨,不要傾盆大雨”,“要白毛女,不要茶花女”。我不解其意。馬洪給我解釋,這是指上報情況時要言簡意賅,不要長篇大論,要多用原地區或原部門的原始素材,不要多加修飾。白毛女是不加梳理的披散長發,而當時北京正在上演的,根據法國小仲馬小說改編的歌劇《茶花女》的女主角,是經過涂脂抹粉的裝扮。我明白了,原來這是異常形象比喻的指示。誰的?大家都心照不宣。馬洪特別吩咐,要認真執行。
那時馬洪大約30多歲,我20多歲,他比我大不到一輪,都很年輕,干起工作來精力充沛。馬洪的特點是不封閉,不拘泥,不教條,不盲從,思維敏捷,思路開闊,不知疲倦。我在與他的閑聊中發現,常有一些新的問題在他腦子里思考。一次他對我說,“做研究,腦子里要經常有一個問題在思考在醞釀。等到這個問題解決得差不多了,接著再轉移到另一個沒有解決的問題,要讓自己的腦子經常處于一種動員狀態”。的確,我看到的馬洪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工作勤奮到忘我的程度。他每天看大量的材料,保持對全國的經濟情況全面深入的了解。雖然他已是黨內難得的實踐型經濟學家,但他始終好學不倦。他有一個習慣,喜歡晚上睡覺前看書。他告訴我,看書必選簡裝本,不用硬面精裝的,因為躺著看書便于翻頁。
其實那時,距“高饒事件”才兩年,但在他身上卻看不到有一點受到“精神創傷”的樣子。誰都知道,在那個時代被牽扯進“反黨集團”該背負多么大的政治壓力,需要怎樣的忍辱負重!即使這樣,他對工作仍一絲不茍,尤其是后來我自己經歷了反右運動的“洗禮”,一下子被打到社會最底層20多年,再來體會當年馬洪的處境,對他背負大山般的壓力,而仍然勤奮敬業,鞠躬盡瘁的這種超凡的人格,更加感佩不已。
馬洪不僅對經濟理論研究十分重視,而且更注重理論聯系實際,熱心經濟領域的改革。上世紀50年代,中國的工業企業管理全面效仿蘇聯模式,管理權高度集中,即“統得過多,管得過死”,以至扼殺了企業的自主性和積極性,普遍造成產品成本高,質量差,效益低,浪費大的現象。馬洪原在國家計委工作,對此深有了解。到經委后,在他的積極倡導和推動下,1956年底,由經委委托化工部派出有關專業人員組成企業管理調查組,并指定我代表經委參加,赴大連對幾家大中型國營企業進行了十多天的調查。結束后,我受命根據調查的第一手資料寫了一份綜合報告,分別詳述了這幾個企業勞動、財務、技術管理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并提出改革建議。這份報告以調查組的名義報國家經委,經委再將此報告發送國務院各工業部委。不久經委主任薄一波主持召開了有關各部相關專業司局長會議,馬洪參加了這個由他推動的調查討論。與會者結合他們的實際經驗,對企業管理體制存在的種種弊端,提出了不少有針對性的改革建議。但沒想到,不久整風運動開始,這一改革的良好開端被一風吹了。在當時的情況下,馬洪敢于挑戰蘇聯模式,從實際出發,積極倡導企業管理改革,即使在今天看也是大膽的,極其難能可貴的。

馬洪還有一個特點,重視和放手使用年輕人。我們政策研究室選舉支部書記時,馬洪提議“老王”(我當時只有27歲,但馬洪一直這樣稱呼我),一致通過了。那時只要是經委主任、副主任召開的各種類型的會議,馬洪都會通知我去列席旁聽,讓我及時了解國民經濟計劃的執行情況和存在問題。他對我說,既要了解全局,也要了解一些工業部門的發展動態。所以我經常參加各種會議,能聽到一些重要的信息。例如,1956年中共八大閉幕不久,薄一波曾召開有關部委的司局長會,會議還未開始,大家都在閑聊,薄提高嗓門,插了一段話:“主席說啦,八大決議中對國內主要矛盾的提法是不對的,應該仍然是無產階級跟資產階級的矛盾。但已經形成的決議又是嚴肅的,不宜隨便改動。但是,我們在思想認識上還是需要這樣來認識?!边@意味著黨的最高領導人的思想與黨的決議中關于國內主要矛盾的論述不一致了。當時北京的一些高校和學術單位還都蒙在鼓里,還在熱烈地討論八大剛通過的決議里,關于落后的生產力與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和文化需要之間的矛盾,這一國內主要矛盾的論述。人們完全不會料到,八大決議中這一正確論斷,沒有經過任何組織程序,墨跡未干,就被領導人一句話否定了??杀氖牵@一句話背后所代表的思想日趨深化,乃至惡性發展,導致了10年后的文革,使國民經濟瀕于崩潰,給國家、黨和人民帶來了無比深重的災難。
(三)忘年之交
我和馬洪除了工作上的接觸,晚飯過后我們經常聊天。那時我是單身,下班后經常去他家串門,在他的臥室里一坐就聊開了,無拘無束。他覺得我坦誠,好學,思想比較活躍,較少框框,工作不拖沓,筆頭較快,故比較放心讓我做事。有一次他要去外省出差,但手頭還有一書稿未完成,出版社催稿甚急,而其中還有一章沒有寫完,他就囑我幫他執筆完成。后來他拿到稿費后說要請我去吃北京烤鴨。后因我們兩人都實在太忙,始終未能一快朵頤。通常我們聊天時,話題甚廣,既聊眼前事,也聊陳年往事。記得有一次他說起東北土改時期,他曾看到吊打一個地主婆,逼其交出浮財,工作隊還把這作為經驗推廣。他對這種非人道的做法非常反感。
出于對馬洪的尊重,我在聊天時絕不觸及“高饒事件”這一沉重的話題。但有幾次,不知為什么他卻主動提及了,每次說的不多,例如:“以前你沒問題的時候就說你什么都好,一旦有事了,就說你什么都不行了”,“那時我整整一個月沒有睡著覺啊”,“我那時太年輕了,太一帆風順了”。當時我聽了,真不知拿什么話來勸慰他,記得只說過一句:“讓過去的過去吧?!?/p>
其時,他仍沒有擺脫“高饒事件”帶給他的政治陰影,他心底的隱痛不經意地流露了出來。而我在勸慰他的同時,也感受到他對我的信任。從那以后,我不再僅僅把他看作領導,還從心底把他當成一個可以說心里話的知己。
(四)反右運動
1957年1月,中央公布了整頓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宗派主義三風的決定。開始我認為整頓三風是針對領導干部的,跟我們年輕人關系不大。但聽到經委的一些老干部私下議論,說這次運動會不會像1942年的那次延安整風,流露出憂慮的神色。
5月初,經委副主任賈拓夫召開了各局室的黨支部書記會議,傳達中共中央《關于整風運動的指示》,我作為研究室的支部書記參加。我注意到賈拓夫在傳達中,特別強調整風中“要和風細雨”,力求大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積極幫助黨整掉身上的三風,造成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那種生動活潑的政治局面。大家聽了心情振奮,紛紛表示一定幫黨整掉三風。
整風的指示傳達以后,經委大院熱鬧起來。大樓邊貼滿了鳴放的大字報,每天人頭攢動,爭相觀看。辦公室里幾乎見不到有人在埋頭辦公,各個局室都是一片嘈雜的熱烈的鳴放聲。研究室的鳴放會是我主持的。馬洪是我們室的領導,但他為人正派,工作勤奮,作風民主,很受敬重。在大家心目中,他身上幾乎沒有一點三風的影子。于是大家的話題便轉移到社會上各種鳴放的言論上,氣氛才從冷清變得活躍起來。但馬洪始終很少說話,他只微笑著聽我們高談闊論。他是延安出來的,經歷過延安整風,兩年前又經歷過“高饒事件”,政治資歷比我們深,經驗比我們多。而我年輕,就有點不知深淺,加之主持鳴放會,平時看的黨內文件中的“陰暗面”多些,這時就把持不住,話多,不免還有些尖銳。鳴放之外,我還寫了《不要讓保密制度窒息經濟科學的發展》的文章,覺得盡了一個黨員對整風的責任。約在5月下旬,馬洪給我看了中共中央發給黨內高級干部的“絕密”文件,其中說到讓鳴放的人“猖狂一個時期”,“誘敵深入,聚而殲之”,以及“釣魚”之類的話(后來編入了《毛澤東選集》第5卷第425頁)。我看后十分震驚,原來鳴放竟是為了引蛇出洞,而所謂知無不言,言者無罪等等全是“釣魚”的陽謀之計。
鳴放的熱情沒有持續多久,人們就被6月8日《人民日報》的社論《這是為什么》一棒打懵了。此時政治風向急轉直下,熱氣騰騰的大鳴大放,立馬變成了義憤填膺的反右大批判。人們頓時惶惑地沉默下來。而黨員們則投入批右,忙著對照檢查,劃清界限。經委黨委還辦起了反右大批判的刊物,指定我為副主編。那時候,我白天參加開會批右,晚上為刊物審稿,一邊審一邊心里犯嘀咕,叫人鳴放,放了又反,而言者無罪又言之在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時仍然沒有把自己與右聯系起來,認為自己是忠心為黨的。隨著運動步步深入,中央文件指出,右派不僅黨外有,黨內也有,而且隱藏在革命隊伍中,是更加危險的敵人。這時我心里真有點兒發毛了,自己恐怕在劫難逃。因為我是研究室每次鳴放會的主持人,為起帶頭作用,不免放得多一點,還寫了批評文章,要是無限上綱就難免入網。這個心中的隱憂,在反右的高潮中終于成為可悲的現實。
對我的批判會是與國防工業局合并一起召開的,主持人是一位穿著呢子軍服的局長。大家還是和風細雨,與人為善地幫我分析犯錯誤的根源,最后局長做出的結論是:資產階級個人主義的惡性膨脹。馬洪與以前一樣,話不多,不得不說時,說幾句也不過頭。倒是在以后幾十年中,讓我一直難忘的是,在一邊倒的批判聲中,在一次批判會上,同事才曉予(80年代初任薄一波秘書)竟說了一些肯定我的話:“你以前在××問題上立場觀點都是正確的,為什么現在思想又變化了呢?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蔽耶敃r感到詫異,才曉予提到的那個問題是我和馬洪在他家臥室里,兩人聊天時說的,他怎么會知道?而且在當時那個氣氛下,感到他的調子顯得與批判的大環境不協調,他不是在批判我。開完會,想了很久,終于明白這是馬洪透露給他的,意在讓他托我一把,讓我在這次政治風浪中不致被沖得太狠。
由于想不通我竟然被人說成反黨,我心情抑郁,終日恍惚,不久便開始吐血。但我堅持工作。馬洪并沒有對我另眼相看,一如既往地把工作交給我,甚至將某雜志社向他的約稿也讓我來寫,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下,能做到這一點,真使我永難忘懷。
(五)黯然惜別
1958年春,為了凈化政治環境,北京的絕大部分右派分子被遣送農場和北大荒“勞動鍛煉”。一天,經委樓下停了一輛卡車,要將“分子”們送往北京火車站。我當時身體雖然有病,但自知難以幸免,正在準備行李,馬洪來到我的住處輕聲對我說:“老王啊,你身體不好,不要去了。”聽了這話,我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一個多月后,他跟我說,“你還是去石家莊鋼鐵廠工作吧,老郝在那里當黨委副書記,你們也熟悉,你去那里也好有個照應。”(老郝是我以前的同事,原薄一波秘書)。上帝!我立刻意識到這是馬洪幫我安排的。馬洪話雖簡單,但可以想象他為我免去勞改農場,又想辦法安排我去石家莊,得跟有關部門費多少口舌,花多少努力才讓我躲過這場生死劫!后來得知,組織部門已經把我放在去甘肅的名單上。90年代,我看了很多回憶錄,才驚覺當初要讓我去的地方,就是那個右派死得最多最慘的甘肅夾邊溝!
臨離開北京的前一晚,我悄悄來到馬洪家,向他辭別。他對我說了很多勸慰和鼓勵的話,要我在政治風浪中堅強,要經得起考驗,不要消沉。送我到門口時,他一字一句地對我說:“老王,我不認為你反黨反社會主義。你先去,過些時候我再想辦法把你調回來?!蔽耶敃r感動得熱淚盈眶,哽咽無語。這幾句知心而感人的話,我一直銘記在心。
我到石家莊后,帶病努力工作,得到大家的認可。大躍進期間,馬洪大概從別人那里聽說我身體仍然不好,寄來50元錢周濟我。1961年石家莊鋼鐵廠瀕于關閉,在同年下放支農運動中,我來到了江蘇農村,在鄉間自食其力,先后做過公辦代課、民辦教師,不惑之年竟然還當過三年插隊“知青”。歷盡坎坷,嘗盡了種種艱難和辛酸,直至1979年才獲得改正。在這之前,大約1978年,馬洪輾轉了解到我的情況,給我寫了一封信,在信中說:“你的問題很快就會解決?!苯形曳判?。信的最后他寫道:“希望早日見到你?!?/p>
經委給我發了右派改正通知后,不久又恢復了我的黨籍和高教工資級別。這時我反倒十分猶豫,是去北京中國社科院,回到馬洪身邊工作,還是留下來,做中學英語老師的培訓工作?經過幾天的反復考慮,有了這么多年的苦難坎坷,我對自己有了幾分清醒的認識。以我喜歡自由思考和喜歡直言的性格以及很重的書生氣,不太適宜再做跟政治靠得太緊的工作,還是讓自己的后半生過得安穩一點吧。唯一感到不安的是,我辜負了馬洪對我回京工作的期望,心中充滿了對他的內疚。也許聊以告慰他的是,我后來先后獲得了江蘇省級表彰和“全國優秀教師”的稱號。
80年代初,我因私事去北京,與馬洪通話相約見面,彼此都很高興和期待。我到國務院去看他,出乎意料,他生病住院了。他出院后,給我來信對未能晤面感到十分惋惜,但又滿懷希望地說:“我們會有機會再聚首談心的。”但那時候,他已肩負重任,實在太忙,我又不在北京,我們的見面終于成了泡影。這成為我一生無法彌補的遺憾。
歷史在宏大敘事之外還有無數與之相連的細節。而正是在這些細節之處最能清晰地看到歷史的偶然和必然,一個人也是如此。這些不經意的細節最能折射出一個人的品德和氣質。大是大非可以勾勒出他的正面形象,而細節則豐滿了他的側影。馬洪同志去世已經8年,我仍然深深懷念他。人一生可以有過幾個工作,也可以有很多領導,但不是每個工作都能讓你難忘,也不是每個領導都能讓你終生懷念。我很幸運,在我的青年時期遇到馬洪這樣一位虛懷若谷,博學勤奮,為人正派,作風民主的好領導。他的人格,他的襟懷,他身上的人情味,他的工作和治學精神都讓我深為敬重和懷念。我們中國人說大愛不言謝,而我也已經沒有機會向我的老領導言謝了!
馬洪在我心中是一座高大的豐碑。
(作者為江蘇如皋市教師進修學校退休高級講師)(責任編輯王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