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作為中央軍委、國務院舉行高規格大型重要會議的場所,京西賓館儼然是中國現代史的見證者。“文革”的荒唐、四人幫的審判、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撥亂反正、習李改革路線圖的出爐,在京西賓館里輪番上演。特別是“文化大革命”那個特殊的年代,它作為大批將帥的“庇護所”,見證著這個非常年代里的將帥之痛……
羅瑞卿定名“京西賓館”
1959年,京西賓館籌建。籌建初期,賓館對外稱“八一飯店”。因種種原因,直到1964年9月14日才正式營業。羅瑞卿根據其地理位置為其定名“京西賓館”。
1964年,第一批入住京西賓館的是阿爾及利亞、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亞、巴基斯坦、緬甸等6個國家的黨政代表團以及來自其他34個國家的61個專業代表團,當時正值國慶。同年10月20日,參加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各個代表團也開始入住此地。
但京西賓館有秩序的正常工作僅僅維系了三年,后來,京西賓館就成為了林彪打擊軍隊高層的重要場地。荒唐的是,京西賓館的命名者———羅瑞卿竟也是被打倒的軍隊高層之一。
“大鬧京西賓館”:三大元帥保蕭華
“文化大革命”爆發后,“大鳴、大放、大辯論、大字報”的“四大”一度向軍隊蔓延。1967年1月19日下午,中央軍委在京西賓館召開的軍委碰頭會上,就軍隊要不要開展“四大”等問題,葉劍英、徐向前和聶榮臻三位老帥同江青、陳伯達、康生、姚文元等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針對江青等人要軍隊支持革命群眾開展“四大”的說法,葉劍英堅決反對,江青占不了上風,就祭出了攻擊蕭華的牌。她聲稱蕭華是“全軍文革小組”組長劉志堅的黑后臺,葉群隨聲附和,說蕭華反對林副主席,破壞“文化大革命”,必須公開向軍隊院校師生作檢查等等。一時間,批判蕭華的發言稿如紙片般飛來,在未弄清江青、葉群代表誰發言的情況下,徐向前在散會時鄭重宣布,“今天會議的內容要嚴格保密,不準外傳。”
誰料會后,總政副主任袁子欽的會議(紀錄)筆記本被“造反派”搶走。19日當晚,蕭華家被抄,他匆忙從后門脫身,轉到傅鐘家,借車趕往葉劍英住所求救。
1月20日上午,軍委碰頭會繼續在京西賓館召開,眼見蕭華沒來,江青故意大聲問道:“總政治部主任怎么不見了?他躲到哪里去了?”這時,蕭華來了。江青驚訝地問他是怎么逃出來的。沉默的葉劍英大聲說道:“他昨天半夜里跑到我那里去了,是我把他收留下來的,如果有窩藏之罪,我來擔當。”葉劍英拍案呵斥,傷到了手。江青等人一下被鎮住了,不敢再提抓蕭華的事,而“大鬧京西賓館”就這樣傳開了。
“大鬧京西賓館”后,一大批地方和軍隊受到沖擊的干部來到這里暫避風雨。很快,京西賓館就成為將軍們的庇護所,也成為了“造反派”攻擊的重點。
許世友:“誰敢抓我,我就向誰開槍!”
“文革”之初,受到沖擊的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來京后住在京西賓館7樓,南京“造反派”仍窮追不舍,組織了六七百人跟到北京抓他。他們死死堵在賓館外面,北京“造反派”也隨即加入,形勢越來越危險。許世友見此情形,把住在京西賓館的皮定均、韓先楚及張希欽(一說是張震)等人組織起來,將京西賓館的開水壺集中在七樓(一說是十二樓)做“水雷彈”。他下令讓工作人員關閉電梯,只要造反派上樓,就用開水壺往下沖。
許世友帶了槍,準備做最壞的打算。一切準備就緒后,許世友給周恩來等人打了電話并請轉報毛澤東。他說:“今天造反派來抓我許世友。我革命大半生,戰場上槍林彈雨都不怕,今天來抓我,我更不怕。誰敢抓我,我就向誰開槍!”
周恩來知道許世友敢說敢做,怕雙方鬧起來,惹出大禍,立即讓傅崇碧和徐向前到京西賓館做許世友的工作。與此同時,毛澤東指示“中央文革”派關鋒到賓館去做“造反派”的工作。
事后人們想起這件事,都覺得后怕,那一天如果沒有周恩來與毛澤東及時處理,京西賓館就可能發生命案。
“八二一事件”:宋任窮被吊在京西賓館陽臺
1967年,中央將大區和省市一些靠邊站的領導集中到京西賓館住,東北局第一書記、開國上將宋任窮被安排到6樓東頭的套間。在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唆使下,時常有“造反派”沖進京西賓館去揪斗他。有時他們把宋任窮從京西賓館拉到西苑飯店進行輪番批斗。有時,宋任窮被拉到西苑飯店的院子里游街,最危險的一次是8月21日“造反派”沖進京西賓館,準備用繩子將宋任窮從6樓的陽臺上吊下去。
好在傅崇碧負責指揮的警衛部隊及時趕到六樓,將宋任窮從“造反派”手中奪回,轉移到安全地點,宋任窮才幸免于難。周恩來得知消息后很是生氣,為了保護一大批老干部,他親自指示軍委辦公廳“今后對沖擊京西賓館處理要嚴格。
“八二一事件”后,北京衛戍區常駐京西賓館兩個連。一直到“文革”結束,京西賓館的保衛力量才又恢復常態,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衛戍區常駐京西賓館1個連,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換防一次。
軍史上絕無僅有:中將扇上將耳光
1967年7月23日,陳再道接到“中央文革”發來的電報,要他立即赴京“開會”。7月24日凌晨,陳再道等人飛到北京后被安排在京西賓館第9樓居住。陳再道到京的當晚“造反派”就沖進京西賓館,聲稱要“找陳再道辯論”。
7月26日,擴大的中央常委碰頭會在京西賓館第一會議室召開。陳再道一進會議室就感到會議氣氛不對。果然,他一來到座位,就被勒令站著。會議一開始,謝富治為定調子開了頭炮,他聲言:“7·20事件”是陳再道一伙搞的“反革命叛亂”,矛頭是對準毛主席、林副主席和中央文革小組的。謝的話音未落,吳法憲便急不可待地發箭,竟然窮兇極惡地竄到陳再道面前,打了陳再道一耳光。在擴大的中央常委碰頭會上扇耳光,這在中央最高層領導會議上是絕無僅有的。在場的陳毅、譚震林等人憤然離開會場。
在休息室的周恩來氣憤跑著趕來制止他們。事后,周恩來對吳法憲帶頭搞武斗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可是這次,對陳再道的批斗會,一直開到夜幕降臨還沒有散……
撥亂反正:最光輝燦爛的36天
“四人幫”被粉碎后,京西賓館迎來了歷史上最光輝燦爛的36天———始于1978年11月10日,終于12月15日的中央工作會議。它的召開為十一屆三中全會做了充分準備。12月18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在京西賓館開幕,為期5天。會上確定了解放思想、開動腦筋、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指導方針,做出了把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的戰略決策。中國的命運由此改寫。
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幕當天,華國鋒第一個到達會場。下車后,華國鋒徑直向電梯走去。沒過多久,鄧小平、葉劍英、李先念等中央領導同志相繼進入賓館3樓會場。
京西賓館,目睹了歷史的荒唐,也見證了巨大的改變。更多的,是滿心希望地憧憬著未來。
(摘自《紅墻知情錄》,尹家民/文,當代中國出版社,《國家人文歷史》2014年第22期,李崇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