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劉少奇湖南農村調查：在養豬場住了6天6夜

1961年4月1日至5月15日，劉少奇回到湖南農村調查了44天，了解到許多真實情況，堅定了他調整農村政策的決心。其中4月2日，劉少奇到了離家鄉炭子沖僅10多里的東湖塘公社王家灣生產隊，以生產隊養豬場的一間破舊空房做辦公室兼臥室，在這里一住就是6天。

隱瞞身份住在養豬場

由于“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的失誤，1960年前后，中國經濟遇到了嚴重的困難。為了擺脫國民經濟的困境，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同志發出大興調查研究之風的號召。1961年4月1日至5月15日，劉少奇回到湖南農村調查了44天，了解到許多真實情況，堅定了他調整農村政策的決心。

1961年4月2日，劉少奇回到寧鄉縣，到了離家鄉炭子沖僅10多里的東湖塘公社王家灣生產隊，以生產隊養豬場的一間破舊空房做辦公室兼臥室，在這里一住就是6天。劉少奇的保健醫生許佩珉回憶說：“當時，少奇同志的肩周炎比較厲害，但我們不敢阻止他，因為知道他有重要任務。那時，長沙天氣很冷，又潮濕。4月2日，我們到了王家灣生產隊，省里邊副書記當調查隊正隊長，劉少奇擔任副隊長。少奇同志規定大家不能稱呼他‘主席’，稱呼‘首長’也不行，只能稱呼他為‘隊長’。這樣，老百姓不知道他是誰，才敢跟他說實話，有保密要求。”

“到王家灣的時候雨很大，路不好走，少奇同志就穿著雨鞋從車子上走下來，看到了一個人民公社‘萬頭養豬場’的牌子。可是，我們走進去后發現里面有兩頭皮包骨豬，很瘦毛很長，場里連飼養員都沒有，房子都是空的。少奇同志一想這肯定有原因，就不往前走了，在這個地方住下來調查，住了6天6夜。”

通過小孩糞便發現問題

許佩珉接著說道：“少奇同志決定住下后，讓大家一起找些稻草來，鋪成床睡覺。可是，我們在周圍找了半天什么都找不著。湖南是魚米之鄉，盛產稻子，連稻草都沒有，說明當地的糧食問題很嚴重。劉少奇當時的心情很沉重，一直在抽煙，不愿意說話。”

“第二天，少奇同志到后面一個小山坡去看情況，山上的樹很少，被砍了很多。下山時，少奇同志在地上看到一小堆細條糞便，應該是小孩子的糞便。他隨手從旁邊撿起一根樹枝，撥開糞便，發現里面都是粗纖維，一粒糧食都沒有。通常來說，家中的大人都會把最好吃的東西給小孩子，小孩貪吃，吃得急，消化得不充分，糞便中就通常會有老玉米等。所以，少奇同志覺得這個地方的糧食問題應該是很嚴重的。”

“少奇同志也讓我們出去給老百姓看病，邊看病邊了解情況，當時老百姓的浮腫情況還是很嚴重的。”后來，少奇同志回到自己的家鄉炭子沖村，他把親戚、老鄉都找來聊天。劉少奇說：“老鄉，我不曉得你們吃了這么多的苦。旱災有一定影響，但主要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對不起大家。”就連劉少奇自己姐姐的家中也是連油都沒有，他姐姐對劉少奇說：“九弟啊，你在中央工作，重要的事就是讓我們老百姓吃飽飯啊。”

被大隊書記罵作“劉胡子”

1961年4月，在結束對王家灣的調查、到毛澤東的舊居參觀后，劉少奇回到了長沙。途經炭子沖時，他沒有停留，只是從車里掃了一眼離別了幾十年的故鄉。為了進一步了解真實情況，劉少奇決定選擇一個比較典型的生產隊進行調查。在同湖南省委商量后，于4月12日來到了長沙縣廣福公社的天華大隊。

天華大隊自合作化以來，一直是湖南農業生產和農村工作的一面紅旗，有雜志刊登文章介紹天華大隊：“天華大隊由窮走上了富裕，社員家里還喂有雞鴨，自留地里種有零星作物。余錢剩米，豐衣足食的幸福生活，在這個山窩里已成為現實。”然而，真實情況并非如此。這個大隊糧食連年減產，“共產風”、浮夸風盛行。大隊干部采取統一口徑、弄虛作假等手段隱瞞實情，使中央調查組得出了與事實不符的結論。

在天華，劉少奇為了把情況弄清楚，他決定從群眾最為關心的公共食堂入手，深入了解人民公社的有關問題。4月13日，劉少奇召集天華大隊的干部座談，并提議先談食堂問題。對于這次座談會的情況，王光美回憶說：“在天華大隊住下后，少奇同志先聽彭梅秀（天華大隊黨總支書記）同志的匯報。她講得頭頭是道：田地多少，人口、耕牛多少，灌溉面積、糧食畝產、總產、征購任務多少，食堂、托兒所辦得如何好，社員生活怎么怎么好，總之樣樣都說到了。但對于民情、災情、退賠等等，她不是避而不談，就是輕描淡寫。她還堅決主張繼續辦社員公共食堂。少奇問她：‘隊里有沒有得浮腫病的？’彭梅秀回答說：‘沒有。天華沒有人得這個病。’少奇本來是隨便問問。我們在寧鄉、韶山一帶看到不少因為吃不飽、營養不良引起的浮腫病，就在天華大隊我們住的王家塘，也有一戶得了這個病，我們一起來的同志已經到他家看過了。現在彭梅秀竟然否認這一點，這引起了少奇同志的疑心。”

4月15日上午，劉少奇察看了天華大隊的施家沖食堂。下午，他又邀請了施家沖的部分社員座談。為了不因座談影響生產隊的生產，中央調查組的十幾個人還幫助這些社員進行了兩個半天的勞動。

座談開始時，社員既不說要辦食堂，也不說不辦食堂，而是說以前生活怎樣，有多少紅薯、芋頭、豆子，養了多少豬、雞、鴨，有多少豬肉，有多少雞、鴨蛋，意思是現在生活不如以前，但就是不講食堂不好。

在天華作了初步的調查之后，劉少奇感到農村的問題很嚴重，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調查期間，劉少奇在與群眾的接觸中，得知有一個叫段樹成的人，是原來的黨總支副書記，他比較了解真實情況。段樹成因在工作問題上同彭梅秀有分歧，受到彭梅秀的批判，被定為“右傾機會主義”，撤職了。劉少奇決定找段樹成談一談。

4月18日，劉少奇將段樹成請來。段樹成向他談了許多情況，說天華大隊的糧食產量、養豬數、工分值等等都是虛報的，實際沒有那么多。社員口糧一天只有七八兩，不夠吃，全大隊患浮腫病的超過100人。劉少奇對段樹成反映的情況很重視，還要他以后參加大隊干部會議，有什么意見可以在會上講出來。

彭梅秀聽說劉少奇找段樹成談話后，很不高興。她站在路上罵人，稱劉少奇為“劉胡子”，說“劉胡子”一來把天華大隊搞亂了。劉少奇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覺得彭梅秀是基層干部，又是個女同志，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不過，這件事使劉少奇深感了解真實情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后來他多次講道：“她罵我‘劉胡子’，其實我沒有胡子，她是要趕我走。我是國家主席，還有公安廳長帶人保護著，想隨便找人談談話，都要受到刁難。這說明聽到真話、調查真實情況是多么不容易！”

公共食堂關系到千家萬戶農民的利益，解散食堂成了廣大群眾的共同呼聲。但是，由于幾年來對食堂所謂“優越性”的片面宣傳，盡管它已成了各級干部的一塊心病，可誰也不敢提出要解散食堂。為解除基層干部對解散食堂的思想顧慮，劉少奇建議天華大隊黨總支，由群眾自愿選擇退留。不久，天華的十幾個食堂陸續解散。

親自糾正“耕牛案”，為村民平反

“耕牛案”發生在天華大隊。5年前，王家灣生產隊的社員馮國全飼養的一頭耕牛病死了，宰殺時有人發現在牛的肺內有一根幾寸長的鐵絲，大隊干部就據此說他故意把鐵絲釘進牛肚子害死耕牛，并定他為“破壞耕牛罪”，將其列為管制對象，對他和他的父親進行批斗。

劉少奇到天華村作調查后，當地群眾向他反映馮國全父子是冤枉的。劉少奇也覺得案件過程可疑，立即指示湖南省公安廳復查。經過詳細調查后發現，原來這頭牛幾易其主，1955年在長沙縣青山鄉社員彭秉泉家喂養時，其10歲的繼子出于好奇心，將鐵絲包在青草內喂牛，這頭耕牛吞下草后落下病根，并最終因鐵絲進入肺部而死。小孩子闖禍后一直不敢向外人說，致使馮國全父子被冤。

4月30日，劉少奇乘車離開天華村，回到家鄉寧鄉縣花明樓公社炭子沖大隊，繼續他的湖南農村調查。從4月12日到30日，除4月26日去長沙接見一次外賓外，他在天華大隊住了18天。

7月10日，回京后的劉少奇致信公安部部長：“各地如馮國全這樣的冤案還是有的，應由各地公安政治機關進行認真的調查研究，作出合乎實際情況的結論。”8月3日，天華大隊召開全體社員大會，宣讀了調查報告和劉少奇的指示，為馮家父子平反。劉少奇對人民群眾負責的態度，實事求是、秉公處理的工作作風，感動了家鄉的父老鄉親。

（摘自《黨史博覽》2011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