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9日,中共中央召開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六次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這是在貫徹落實十八大精神、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為十八屆三中全會做輿論準備的形勢下召開的。習近平總書記發表了重要講話,提出經濟建設是黨的中心工作,意識形態工作是黨的一項極端重要的工作。他強調,宣傳思想工作要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鞏固全黨全國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堅持團結穩定鼓勁、正面宣傳為主,是宣傳思想工作必須遵循的重要方針,必須堅持鞏固壯大主流思想輿論,弘揚主旋律,傳播正能量,激發全社會團結奮進的強大力量。
意識形態問題是社會問題的反映
習近平這一論斷對于指導我們的宣傳思想工作具有重大意義,其提出的“大宣傳”的理念、“網上輿論斗爭主戰場”的觀點發人深省。在將意識形態工作提到相當高度的同時,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關系,絕不能顛倒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總的來看,意識形態工作必須服務于經濟發展,“激發全社會團結奮進的強大力量”,去推動全面深化改革和經濟社會的發展。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意識形態領域的問題,是經濟、政治、文化、社會乃至生態領域存在的問題的綜合反映。所以,不能割裂意識形態與改革開放、經濟社會發展的關系,我們一定要堅持這一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
當前,我們正處在從封閉半封閉社會向開放社會轉型、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時期。在社會經濟的轉型過程中,產生很多新的矛盾、新的問題,特別是尖銳地擺在我們面前的五大問題:一是城鄉、地區、社會貧富差距拉大,基尼系數居高不下,存在兩極分化趨勢,這在我們這個有著13億人口又有著“不患寡而患不均”傳統的大國,是個嚴重問題;二是社會事業、民生建設滯后,特別是社會保障制度尚不完善,市場經濟競爭更趨激烈,住房貴、看病貴、讀書難成為民生“三大痛點”;三是土地、水源、空氣受到污染,生態環境出現問題,直接威脅到民眾的健康;四是腐敗現象蔓延,不但黨政干部,而且社會上有實權的人也在搞腐敗,從吏治到司法到輿論,存在體制性腐敗現象;五是社會彌漫著物質主義、享樂主義、拜金主義氣息,一味崇尚權力、金錢、關系,唯利是圖,誠信缺失,精神空虛,道德滑坡。以上種種矛盾和問題即“轉型期陷阱”,如果不通過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逐步加以切實有效的解決,必然帶來傳統意識形態的虛化、淡化、空心化。應當說,傳統的意識形態工作受到“轉型期陷阱”的挑戰太大了,這是當前改進意識形態工作亟須面對的問題。
因此,在處理經濟建設與意識形態工作的關系上,我們仍然要堅持經濟建設是頭等大事,發展才是硬道理。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是我們的長期任務。經濟建設是發展其他各項事業的基礎和保證。各項工作都要為經濟建設服務,意識形態工作也不例外。其主旨應當是鼓舞、引導、動員人們積極投身經濟建設和社會建設。同時,一定要結合克服“轉型期陷阱”的各種矛盾,把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做實、做好、做到點子上。
警惕意識形態工作走入運動化的誤區
當前的意識形態工作出現了一些苗頭,正如鄧小平同志曾指出的,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要警惕意識形態工作成為束縛群眾積極參與國家建設、創新進取的羈絆,警惕意識形態工作走入“運動化”的誤區。意識形態工作要堅決按思想工作規律辦事,以人為本,依法處理,重在說理、引導、教育、感化,而不能以簡單粗暴的行政的方式處理問題。任何“運動式”“嚴打式”“示眾式”的方式都不適用于開展意識形態工作,粗率地封網、刪帖、屏蔽,這種“矯枉過正”的做法顯然是錯誤的,是與今天法治社會、網絡社會的歷史潮流相悖的。
當前中國社會矛盾凸顯、社會問題多發,再加上新時期互聯網和新媒體技術迅猛發展,宣傳思想工作已面臨與以往大為不同的社會環境和輿論環境。我們在意識形態領域倡導“不爭論”,強調“實干興邦”,以寬容平和的態度包容多種思想、多種理論、多種意見,是意識形態自信的體現,也是政治民主、言論自由的必然要求。更重要的是,意識形態工作不應將群眾的注意力吸引到經濟建設之外,吸引到網絡上的“主義之爭”“路線之爭”上去,影響和阻礙經濟建設這個中心。采取適度的寬松政策,避免過度施壓,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主流意識形態地位的穩定和鞏固。而保障網民自由表達的權利,將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與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結合起來,形成有利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思想市場,必將對我們步入新一輪發展周期大有助益。
意識形態工作也要堅持改革創新
按照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全面深化改革的精神,意識形態工作也必須堅持體制機制的改革創新。我黨在革命戰爭年代和計劃經濟時期形成的意識形態工作體制機制,雖然在30多年的改革開放過程中不斷有所改進,但與進入全面深化改革的時代要求相比,與進入大數據時代新媒體快速發展的創新要求相比,不能不說還存在不少弊端亟須改革。
中國共產黨90多年來積累的宣傳思想工作的豐富成果,特別是新時期意識形態工作的有益探索,為今天互聯網環境下的意識形態治理提供了重要參考和借鑒。習近平強調,宣傳思想工作、意識形態治理必須從現實環境出發,因勢而謀、應勢而動、順勢而為。我們一定要根據形勢的變化,牢牢掌握宣傳思想工作、意識形態工作的特有規律,把新時期的宣傳思想工作做得更好,以贏得民眾特別是知識分子的廣泛贊同與歡迎。
必須看到,目前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同整個改革的大局是不配套的。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過程中,如何正確處理執政黨、國家以及社會的意識形態三者之間的關系,存在不少問題。對共產黨員的思想信念、道德品格的要求與對廣大非共產黨員的公民的要求,當然不能相提并論。而社會層面的意識形態的多元化、多樣化,恰是社會不同階層人們不同利益訴求的直接反映,更不能以執政黨的意識形態相衡量、相要求,搞成全社會輿論一律化、思想一律化、信念一律化。特別是目前我國經濟體制改革處在半途,也就是說,我們真正的法治市場經濟體制還沒有建立起來,處在半計劃半市場狀況,形成了各種不同的特殊利益集團,造成了社會階層的分化、階層利益的固化。在這種情況下,有的人口頭上空喊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實際上悄悄把存款、財產轉移到國外,把家人、子女移民到國外。這種人越講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就越損害共產主義理想信念,也就越被社會挖苦嘲笑。近年來,不少廳局級、省部級甚至是國家級的腐敗官員被揭露出來,他們平時高唱理想信念,儼然是馬列主義的忠誠信徒,而背后卻干著權錢交易、權色交易、權權交易的不可告人的勾當。這就造成了意識形態工作的兩面性、虛偽化和空心化,導致社會意識形態和倫理道德領域的表里不一、言行不一、信仰空白,損害了整個社會風氣。
要提高黨的宣傳思想工作的科學化、法治化水平
與此同時,我們也要看到,黨的宣傳思想工作本身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也導致意識形態出現了兩面性、虛偽化、空心化的現象。我們要分析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我們給媒體創造了什么樣的輿論環境?為什么涉及社會關注的熱點難點敏感點的問題,下的指令是“這不能宣傳”“那要宣傳控制”?這就提出了一個黨管媒體的科學路徑是什么,以及今天我們如何加強意識形態管理的問題,這特別值得我們下功夫認真研究、切實解決。
黨對新聞宣傳的領導,主要是對黨和政府路線方針政策的把握,是對一個時期思想動向的正確分析和應對,以及對新聞干部的管理,而不是直接代替總編輯辦報。嚴格來說,當前國內不存在純粹的體制外媒體,我們完全可以通過對報紙編輯部方針政策的原則指導、思想動向的大局研判以及干部的選拔任用,體現黨對媒體的權威性管理。如果有媒體干部不勝任黨的宣傳工作,可以調換,但一旦任用了合適的總編輯,就應充分授權,不宜越俎代庖,代替總編輯去干預具體的辦報業務工作。
坦率地說,黨的宣傳管理部門有些領導同志像管理“列車運行時刻表”一樣,把行政管理方式搬用到新聞宣傳管理中,直接介入新聞報道方式和流程;管宣傳的部長甚至是處長儼然成了報紙的總編輯,而報紙的總編輯成了總編室主任,等因奉此,照辦不誤。這種做法從表面上看是強化了對新聞媒體的管理,確保任何環節不出一點紕漏,實際上卻扼殺了新聞工作者的能動性和創造性,降低了宣傳管理的實效,反而讓黨管新聞的位勢降低了。按照這種做法,出現了千報一面,全國媒體按某個時刻表同時宣傳樹立某個典型,而不是由領導部門提出當前宣傳的某種價值觀,讓各媒體自行尋找與之相匹配的典型人物。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總之,管得太細太具體,缺少對媒體人應有的信任與尊重,這樣做大大影響了主流媒體的宣傳實效。正如有位地方黨委領導視察主流媒體時說的一句話:“對報紙編輯記者要存敬畏之心!”黨領導媒體,就包含有黨的領導人應當尊重媒體工作者的自主性和創造性的題中應有之義。
這里,有必要強調一下對互聯網的切實有效管理。網絡管理不應局限于消極的刪帖和注銷網友賬號,關鍵是推動和保障社會各群體都能上網表達。只有促成信息的自由流動,才能達到信息的自我凈化。要相信互聯網有信息自凈機制,如日本大地震引發的中國搶鹽風波在微博上就沒有任何市場;還要相信網絡輿論具有某種對沖功能,不一定由政府出面既反左又反右,不妨讓左翼和右翼、精英和草根在網上形成相互制衡的機制。讓不同的價值取向在網上對沖,偏激的聲音在這種對沖中會趨于消亡,而理性中道的聲音會占上風。當然,領導部門需要以適當方式放大理性的聲音,縮小和孤立不理性的聲音。
為提高黨管媒體的科學性、法治性,新聞宣傳管理部門自身也必須接受監管,避免公權私用和主觀隨意。自1992年市場經濟建設全面展開以來,行業監管者自身也要接受監管已成政府和民眾的共識,大眾傳媒管理部門也不宜例外。能否遵照法定程序實施管理,管理規則能否透明公正和客觀量化,被管理者有沒有權利救濟渠道,這些都是涉及一個行業正常運轉和健康成長的基本條件。
我們看到,一方面,大眾傳媒的監管者十分辛苦,不舍晝夜,全神貫注,隨時捕捉和制止過多負面新聞和議論的擴散。而網站運營商因為帖文管理任務重、所需人力多,硬是把這個高新技術產業做成了勞動密集型產業。然而,這樣滅掉的只是大眾傳媒中的“明火”,而不是基層村頭街頭的“暗火”或“地火”。社會深層矛盾尚未得到真正解決就被隱蔽起來,沒能給基層官員以必要的警戒,卻給老百姓留下腹誹,等到下一個突發事件爆發時,可能需要全社會付出雙倍的成本來化解。
另一方面,大眾傳媒的監管者掌握著沒有邊際的權力。這里包括多重角色的混淆:中央級監管部門本應秉持“北京立場”,以維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公信力和中央政府的權威為宗旨,但當地方屢屢以“維穩”相要挾時,卻經常為地方利益、部門利益甚至某些無良官吏“背書”,默許地方政府間的“跨省刪帖”現象,這些都在客觀上消解著中央政府的權威和現行體制的公信。
還有關鍵的一點,監管者的主觀裁量空間過大,對新聞和帖文的放行與否取決于監管者的價值判斷、審美觀乃至瞬間智力表現。這是很大的問題,需要有法律的規范。同時還要注意,監管過程缺少質詢和監督核查,容易給監管者的權力尋租提供不小的縫隙。證券監管業王益的腐敗大案啟發人們,新聞傳播監管中可能也存在著某些腐敗,至今未能浮出水面。

近年來,地方政府在日常工作和突發事件處置中,創新社會管理,破題社會建設,出現了不少大膽的改革嘗試。而新聞報道和互聯網管理卻經常表現出某種滯后性。例如,2015年全國“兩會”期間被民政部贊譽為“農村基層民主政治建設典型案例”的烏坎事件,一度曾是媒體報道禁區和互聯網上的敏感詞。雖然主觀上是善意的“守土有責”,但從實際效果看,卻是在給改革嘗試增加阻力,給無為惰性增加動力。
新聞宣傳要為改革提供強大的精神動力,加強網絡輿論的對沖機制,有兩點很重要:
一是做大做強網絡正面輿論。目前我國已有約17萬家政務微博;中央級媒體的“法人微博”都有幾百萬粉絲,解放日報社的“法人微博”開通較晚,也有了45萬粉絲。有專欄作家認為:“《人民日報》近來對熱點話題的不回避乃至主動介入,已使這份最高喉舌重新奪回‘麥克風’,從機關辦公桌走向新媒體陣地,成為中國社會議程設置中的關鍵力量之一。”
二是對網絡意見領袖分類管理。有同志提出:包容本地網友,包容有產者,警惕游民;包容體制內批評者和書齋型的學者;創造條件,鼓勵“意見領袖”與政府部門對話,接觸主流媒介。“意見領袖”失去在大眾傳媒發聲的機會,容易劍走偏鋒,越是邊緣化越是激進化。這些建議,我認為很有見地。統一戰線是我們黨的一個制勝法寶,今天仍然有用,不能只剩公權強力,需要社會力量剛柔并濟。特別是思想文化管理,更多地需要柔性手法,努力發展網上的統一戰線。同時,在社會轉型期,思想意識領域有不同看法,以及民眾對深化改革開放各抒己見,都是正常的,只能引導,不能壓制。憲法規定的公民言論自由應當保障,輿論一律的時代畢竟已經過去了。
我們要堅持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同時對于極左和極右的觀點傾向,通過自由平等的討論,求同存異,聚同化異。對于網友和知識分子的不同意見,哪怕是偏激表達,在法律和公序良俗的范圍內,不妨給予寬容,不宜濫施公權強制。用文化和意識形態的手段,來解決文化和意識形態問題。即使是對于政府較為警惕的右翼知識分子,也不妨包容其中的溫和派,用以“對沖”和制衡極右翼。更要在實際生活中,縮小過大的社會收入差距,努力維護社會公正,釜底抽薪地消除極端主義的土壤。所以,對群眾思想認識的偏差和尚不構成違法的激進訴求,動輒找發聲者的麻煩,網絡“封號”或線下“喝茶”的做法,似應審慎和避免。
當前,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中共中央要“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重啟全面深化改革,首先需要為民意表達和輿論監督“開閘放水”。堅持黨管新聞這個政治底線,同時迫切需要提高政府對大眾傳媒的監管水平。允許和鼓勵新聞媒體和廣大網民,如實報道和議論社會真實的運行狀況,貢獻鮮活的社情民意,給政府科學決策和民主決策提供豐富素材。
善待媒體、善用媒體、善管媒體,應成為共產黨人執政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希望通過互聯網,促進官民之間、不同社會階層之間的順暢溝通和良性互動,為國家也為每個中國人的“中國夢”奠定堅實的民意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