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黃花梨家具的簡約和文人氣

中國古典家具歷來是收藏市場上的主要門類之一，明清黃花梨家具更是其中最貴重的一類，而且價格不菲，除了黃花梨木本身貴重的原因以外，還由于黃花梨家具大多是由當時最好的工匠和地位相當高的文人參與制作，甚至有的皇宮家具帝王也參與其中，它傳承和凝聚了中國傳統的美學和哲學精華。這些傳統文化中的精髓與力學原理神奇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以黃花梨為主要材質的明式家具。明式家具和清式家具構成了中國古代燦爛的家具文化。本文著重談談明式黃花梨家具的簡約和文人氣

先說“簡約”。簡約應是一個比較現代的詞，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簡約一詞在藝術表現形式上用得很頻繁。簡約代表現代藝術的方向，主要是和現代人的生活節奏與生活觀念相聯系。《時髦辭典》中生動解釋了“簡約”這個詞的含義。簡約的精神是簡潔而不簡單，表達一種精致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表現形式看起來是簡單的，但每個細節都十分講究，這種講究的代價甚至超過復雜所要花的代價。中國黃花梨家具特別是明式黃花梨家具在西方極受歡迎，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明式黃花梨家具暗合了現代藝術追求簡約的精神。現代藝術要求用最小的藝術元素去表達對象，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接近對象的本質。而明式黃花梨家具之點、線、面和小作裝飾構成的簡潔外形，恰恰可以看到與現代藝術一樣簡約的作品。如圖1所示。

明式黃花梨家具的簡約還在于它獨特的裝飾與結構相結合的方式。簡潔并不代表不裝飾，而是在重要部位，巧妙地小作裝飾，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明式黃花梨家具中許多看似小作裝飾的部件，其實卻起到結構支撐的作用。有些結構件，又恰如其分地裝飾美化了家具。古代工匠們在研究這種構飾方式時，融美學、人體學、力學、哲學于一體，簡單中蘊含許多復雜思量。所以無論是藝術風格還是構造原理上，都顯出一種至高境界，古代工匠融文人的設計殊可點贊。如圖2本人收藏黃花梨螭龍紋四出頭官帽椅，整體上細致挺拔，沒有太多雕花修飾，只在靠背上雕花形開光的小面積螭龍紋樣，靠背兩側、扶手至椅腿為圓柱形，轉折都為曲線，聯邦棍呈曲線形上細下粗（也稱鼠尾式聯邦棍），壺門券口有呈翅狀的微妙弧線形。這樣的方圓、曲直搭配似乎都很自然，沒有一點故意做作的感覺，每處都有呼應，每一處的連接都圓滑順暢。如果你試圖在這件四出頭官帽椅上加點什么部件，或減掉點什么部件，都會破壞其美感，甚至加上其他裝飾紋樣都是不恰當的。這張官帽椅的設計已簡潔精致到了極處。

如果說西方現代藝術對簡約的追求是建立在對傳統藝術的批判上，那么中國明式黃花梨家具設計的簡約卻是對傳統藝術的傳承和堅持。可以從中國古代文學中體驗到這一傳統。中國的唐詩、宋詞、詩歌、散文無不講究精練流暢的文風，常常區區幾十個字就能表達很大的場景和復雜的心緒，整篇詩文還要具有很好的韻律感。這種深深扎根于文人內心的價值觀、審美觀轉移到家具的設計中，就誕生了造型和意境俱佳的明式黃花梨家具。

再說“文人氣”。中國文字在幾千年的發展過程中帶有自己獨特的民族性，有些字外語很難翻譯。比如“氣”這個字在中國用得很廣，又帶點神秘色彩（如氣功、俗氣、大氣等等）。這里指的“氣”，與空氣的“氣”有著完全不同的含義。當這個詞描述古典家具的時候，可以認為是在欣賞制作者賦予家具的獨特氣質。中國古典家具從春秋戰國時期的矮形家具，發展到宋元時期就有了體積較大的健全結構和品種，已經能完全滿足日常生活需求。到了明清兩代中國古典家具的發展已經達到歷史上最繁榮的時期。重要原因是，明代開始就有地位相當高的文人參與家具設計制造，很自然地將自己的審美情趣融入家具設計中，形成了明式家具委婉、古雅、空靈、流暢、精美的特征。我們稱這些以黃花梨木為主要材質的明式家具帶有“文人氣”。有“文人氣”的古典黃花梨家具通常結構簡潔，雕花極少，線條流暢，圖案精美，很好地利用虛與實的關系進行設計構造。在明代文人及達官顯貴追求古意成為風氣，所以家具十分樸實，達到崇尚自然、空靈柔婉的審美標準，無不是造化之美的多側面展示。

“簡約”加“文人氣”的明式黃花梨家具被認為是極為可貴的，在收藏拍賣界也備受寵愛，因為這樣的家具在天然和審美之間找到了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