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琴緣 一世匠心

在今年全國兩會上，李克強總理首次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包含著精益求精、一絲不茍、愛崗敬業、耐心專注的內涵。這些“匠人們”數十年如一日，全心全意只為做好一件事。俞小魯，就是我們身邊頗有“工匠精神”的一個人。他是全國四個獲中國民族樂器（琵琶）制作終身成就獎的制琴大師之一，并獲過兩個發明專利。

1962年，品學兼優的俞小魯因家境貧寒輟學在家，就向制琴賣琴的堂叔學起了制琴手藝，平常也給鄰居們免費制作一些家具木器。一個偶然的機會，寧波機械局下屬的寧波電機電器修理廠需要做一個電機木模，因為難度太大，很多老木匠都知難而退。

有人把這個活介紹給了俞小魯。接下活后，俞小魯到新華書店抄書自學木模，反反復復研究了一個多月，最終的成品受到一致好評。俞小魯也因此一舉成名，成為當時寧波首屈一指的能夠制作電機木模的工匠。從此，機械局的所有高難度的木工活都找他做。由于手藝精巧，他還被特招進寧波電機電器修理廠做了一名木工。于是，機械局有了一位全局有名的“活魯班”。

機緣巧合，1969年，工廠的文藝團隊要開始重新演出了。但是所有的樂器都已破損，也沒有資金再去購買。當時寧波越劇團第一任團長毛佩卿的專用琴師、寧波越劇團主胡石丁是此次演出的組織者。石丁和俞小魯是多年的朋友，他知道俞小魯對民族音樂有著深深的熱愛和造詣，在音色、音準的判斷上有著過人的天賦，又是廠里的“活魯班”，他就推薦了俞小魯修理這一批破損的樂器。如今在慈城養老院養老的石丁老人告訴記者：“沒想到所有的破損樂器經過俞小魯的手，不僅恢復了原貌，音色還比原來更好了。”因為琴，石丁和俞小魯結成好友，友誼持續了大半輩子。

“琵琶音域寬廣，彈奏技巧復雜，是國際公認的所有樂器中表現力最豐富的樂器。在沒有校音器的年代，一支民樂隊的定音是以琵琶為準的。可以說，琵琶是民樂樂隊中的靈魂。要做就要做難度最大的琵琶，要做到最好。希望經過我的手，琵琶有朝一日會超越小提琴、鋼琴，成為世界樂器之王！”俞小魯激動地說。

雖然制作的琴在寧波民樂界已非常出名，但是俞小魯知道自己做的琵琶還是不能和當時全國最有名的琵琶制作大師“南萬北傅”們相提并論。1984年到1998年，俞小魯到上海非常有名望的琵琶制作大師高占春處“過堂”（行話，為進修的意思），每年學習三到四個月。俞小魯為了學習制琴，免費為高老師的作坊制琴。從那時起，俞小魯就有了一本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詳細記錄著他從1984年到現在制作的上千把琴的各種數據。

制琴之余，俞小魯就細細研究這些零件數據與琵琶音色、音高之間的關系。久而久之，琵琶哪個零件的絲毫差異對琴音會有什么影響，他一清二楚。因為記錄、分析這些數據，他成為全國唯一一個可以做到“定音制琴”的制琴師。1980年，在業界公認水準最高的全國民族樂器制作大賽上，他制作的琴超越了師父高占春制作的琴，所選送的三把琵琶包攬了金、銀、銅三項大獎，也因此獲得了中國民族樂器（琵琶）制作終身成就獎。

雖然掌握了數據和琴的關系，但是對于全手工制作的琴，每次都要保證數據精確，不僅需要天賦，更多的就是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有一次，一位來選購琵琶的音樂老師突發奇想，想稱一稱老俞相隔一年制作的幾把琴的重量，沒想到，幾把琴稱出來的最大重量差竟然只有3克，在場的人無不目瞪口呆。

作為一名制琴師，他并不滿足于做出一把傳統的好琴，甚至他并不滿足于自己已取得的成就。在他漫長的制琴歷程中，為了讓每一把琴的音色能超越上一把，俞小魯在很多零件的制作上都有了自己的絕活和發明。“我是一個不安分的工匠，總想做出些新玩意兒來改進琴，先人們保持了幾千年的技術也是可以改進的。”俞小魯說。幾十年的制琴生涯，俞小魯發明無數，也獲得了兩本“國家專利證書”。一般琵琶的品是用竹子做的，俞小魯像愛迪生當年尋找燈泡中的鎢絲一樣，試驗了無數材料，終于有一天，用防彈玻璃制成的品安裝在琵琶上后，音色的穩定達到了俞小魯的要求。

俞小魯第一個獲得國家專利證書的發明是“二胡狼音制消器”。二胡彈拉奏中，琴碼會顫動而發出雜音，影響效果，稱之為“狼音”。俞小魯把傳統木制的琴碼改用復合材料，裝上青銅片和竹簧片，琴弦被拉動的同時銅片振動，利用“共振原理”，去除“狼音”。“便于裝弦和調音的古琴雁足”，是他第二個獲得國家專利證書的發明。古琴斷弦，堪稱古琴的千年難題。一般處理都是將琴回廠修復，有些在日本買的琴，來回修理的時間，需要幾個月之久。回廠修復，也需二三人合力，在兼顧音準的同時，應對27.8公斤的裝弦力道，花上個把星期，才能完成裝弦、調音、再拆裝等全過程。而用上他發明的“便于裝弦和調音的古琴雁足”，彈琴的人只需自己花上5分鐘，就能輕松安裝、調音。不同于師輩，他已不再是單純靠技藝謀生的手藝人，他已然是一位把天賦用在中國民族樂器改革上的“別有匠心”的工匠。

“中國的樂器之所以不能穩定，就是缺乏理論化的制作體系。師父們積累的經驗都是靠感覺，感覺是很難傳授的，徒弟們制作的水平自然就大打折扣。但是在意大利，制琴早就理論化，并成為大學的一個專業。”俞小魯告訴記者，“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位對民族樂器有著‘匠心精神’的弟子，我愿讓弟子從我的肩膀，甚至我的頭頂起步，我那本本子上的每一個數據都可以成為他的墊腳石，繼續改進琵琶的制作工藝，讓琵琶、讓中國民樂樂器真正屹立于世界樂器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