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庭到社會：新空巢家庭父母的再社會化

隨著第一代獨生子女步入社會，“一對夫妻一個孩”的核心家庭結構成為主要形式。“新空巢”現象受到了社會各界的關注。

“空巢家庭”是指隨著最小的孩子長大，因求學、就業、結婚或其他原因離開家庭，使原有家庭進入大部分時間只剩下父母兩人單獨居住或夫婦中的一人居住的階段[1]?！靶驴粘布彝ァ?，則是指我國城市第一代獨生子女逐漸離家求學、就業和結婚后出現的一批以獨生子女的父母為家庭成員的中年“空巢”家庭[2]。20世紀90年代中期起，國內開始關注“空巢”問題?！靶驴粘布彝ァ钡难芯咳蕴幱谄鸩诫A段，理論與經驗研究有限，存在著數量少、理論指導缺乏、程度欠深入等問題[3]。研究多講述空巢父母的生活狀況、養老問題、精神需要等方面產生的負面影響，長此以往，人們形成了“空巢家庭問題多”的刻板印象。然而，在子女離家后，有些父母卻因從“家庭”中解放出來，擁有了新的生活方式，回到“社會”。

“再社會化”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理解指的是在生活急劇轉變中，一個人放棄原來的生活方式而適應另一種對他來說全新的生活方式的過程。狹義的理解則專指強制的教化過程，指為了徹底改變犯人或者病人的人格而詳細控制其環境的過程[4]。本文對新空巢家庭父母再社會化的定義是：由于獨生子女離開家庭，引起父母生活重心及生活方式等的變化，使新空巢家庭父母改變原有的生活狀態，重新建立生活模式，適應社會生活的過程。

本文依據現有文獻、實證等資料，采用個案訪談的方法調查，并利用滾雪球抽樣的方式尋找樣本。調查對象選取在35-60歲獨生子女已離家的父母，且注意到空巢成因的差異性。2013年3-4月間，筆者對10位父母進行了訪談。被訪者信息如下：

一、生活現狀

（一）經濟層面現狀

子女離家初期尚無經濟收入，考慮到孩子的飲食適應以及“面子”問題，父母往往給孩子充足的經濟支撐，然而父母生活卻比以前簡單。于是，家庭經濟支出基本上維持穩定。如子女有獎學金或者兼職，家中的經濟狀況就會較之前寬松。子女參軍的父母，還能享受優撫待遇，經濟狀況優化。

很多父母為使經濟更加寬裕，會選擇增加自己的工作量。雖已退休或離職，但念及子女成家等問題，決定自己再奮斗幾年多攢些錢。

（二）交往層面現狀

夫妻。子女問題多是父母話題的中心，子女的離開使夫妻交流話題減少。此外，夫妻有矛盾，孩子也無法及時調解，嚴重的矛盾進而可能會造成婚姻危機。然而，有的父母卻重新享受二人世界，更加隨意與真誠，培養共同愛好，感情加深。

子女。子女進入新環境，常疏忽了與父母交流。父母給離家的子女打電話，子女有時候在上課或者在圖書館學習不便接聽，雖是內心理解，父母內心也會產生失落。有的子女則關注到父母可能產生的空巢感，積極聯系，講述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讓父母“感覺就像孩子在身邊一樣”。

朋友。父母關注的重心漸漸回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中，也重拾舊友或結交新友，從共同的愛好交流溝通開始，進而滲透到生活的各個方面。一些父母通過廣場舞等結交了新朋友，周末也會一起逛街、打麻將、繡十字繡等。

鄰居。鄰里基于地域上的相互接近，其關系也在部分新空巢家庭父母的社會交往中發生了變化。周圍的鄰居在購買完所需要的東西之后往往會聊聊家常，子女們的生活成為了常聊話題，鄰里關系也得到了加強。

社區。一些新空巢家庭中的父母，在子女離家之后，對所在社區的情感投入也有所增加。為了打發空閑的時間，會參與社區組織的志愿者活動，也經常去幫社區做義工、寫板報、參加文娛演出等。

（三）心理層面現狀

父母與子女長期相處中，形成相對固定的生活模式。子女離家，依賴感被瞬間扯斷，難免會在心理上產生戒斷反應。

孤獨與失落。子女離家后，父母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這種感覺在獨自將孩子帶大的家長身上尤其明顯，本就缺少與配偶相處，孩子的離開使得家顯得更加冷清。

擔心與思念。很多父母放心不下孩子，頻頻地電話問候，但是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時間的沖突使父母極力克制自己的思念之情，更有父母害上“相思病”，一病不起。

不舍并快樂著。不少孩子選擇在新的城市工作或者結婚。，感性與理性的交織使得父母一方面舍不得孩子離開，另一方希望孩子有更好的前途，為孩子驕傲和快樂。

二、原因分析

多數父母的再社會化過程并非是一帆風順的，基本上都經歷過內心的孤獨與焦慮。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外部原因

社會觀念的影響?！澳兄魍?，女主內”的觀念使多數女性長期在家照顧孩子，幾乎傾注了所有的感情。這時候面臨對社會的重新融入，從以父母為中心的角色轉變為多重角色，需要一個過程。

社會環境的影響。新空巢家庭的父母遇到問題時，難以找到及時、恰當的途徑幫助解決，無奈只好暫時忍讓或者自己消化，問題堆積存在隱患。此外如就業問題、公共基礎設施建設問題和娛樂設施配套建設問題直接影響到父母的生活與發展需要，住房問題、子女戶籍問題、自身養老問題等都會引發其內心的焦慮。

（二）內部原因

自身經歷的特殊性。趙莉莉運用“生命歷程”的概念對第一代獨生子女父母的生命軌跡做了梳理，這代人經歷了大的社會動蕩變革：文革、上山下鄉、下崗失業、計劃生育、社保改革，一系列的變化影響巨大[5]。

空巢期遭遇中年危機。適逢處在個人和家庭的雙重轉型期階段，易產生中年危機。從代際關系上來看，父母不僅要為子女操勞，也承擔著對父母晚年生活的照料與呵護；從生理特征上來看，大多數女性來空巢期適逢生理上的更年期，極易產生煩躁、失落等情緒；從職業生涯上來看，也面臨即將退休的壓力。

特殊事件的影響。孩子發生意外如意外，死亡或者犯罪判刑等也會導致父母提前或永久進入空巢期，引發悲傷、憂郁、痛不欲生等多種情緒。

三、途徑思考

（一）外部因素

1.家庭

對夫妻而言，需要共同面對。成員之間有大量面對面的接觸，因而當父母面臨再社會化的境遇時，夫妻間相互鼓勵與扶持顯得尤為重要。積極建立共同的興趣愛好，彼此坦誠相待，都有助于順利實現再社會化。

對子女而言，應當意識到這一轉變對于父母產生的影響。在調查中發現，子女有過短暫離家經歷的父母更能接受子女離開家庭的變化。一方面，有預防作用；另一方面，減少了擔憂。因此，子女應當積極創造獨立生活一段時間的機會。在最初離家的一段時間，積極與父母講述自己的學習生活狀況，克制自己對“父母頻頻打電話、發短信”的厭煩感。

2.同輩群體

同輩群體指的是社會地位相當且年齡相仿的一群人。在調查中，有父母表示希望有機會能給即將面臨子女離家的父母們講講自己的經歷，應積極為新空巢家庭父母搭建交流溝通的平臺，使其在交流中互相安慰、互相學習。

3.大眾傳媒

大眾傳媒是空巢父母參加社會交往、與外界溝通的媒介，大大充實其日常生活。媒體應當從多方位客觀全面地對新空巢家庭進行報道，引起社會對此現象的關注和理解，也使社會對其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不要刻意夸大其生活的困境。

4.工作單位

對于中年就進入空巢期的父母而言，工作仍是其生活的重要部分。單位倘若能對其加以關注，也會對其再社會化產生很好的促進效果。幫助新空巢家庭父母解決一些實際問題，不僅僅是出于對其的人道關懷，對其工作效率的提高也必將大有裨益。

5.社區

社區應開展服務，有針對性地排解此類家庭的困難：提供空巢父母交流的平臺，增強互助性；與志愿站點聯動，號召新空巢父母參與志愿活動；邀請有資質的培訓機構為有需要的父母集中提供培訓；定期或不定期舉辦一些娛樂活動，增強個體的存在感。

（二）內部因素

經濟層面——保障生活。在社會完善保障體制為其分憂解難的同時，個體也應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解決自身面臨的問題。如有的家庭經濟上并不寬裕，父母在孩子離開家之后就利用周末的時間做兼職：一方面可以讓自己沒有時間沉溺在寂寞和思念之中，使生活變得充實起來；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加家庭的收入，使經濟更加寬裕。此外，也有部分中年父母為工作上的晉升或者退休之后的“第二事業期”參加培訓深造，以求進一步發展。

社會層面——增強交往。利用聊天工具聯系舊相識、結交新朋友成為重要的交際手段。網絡技術和通訊工具為新空巢家庭父母的社會交往提供了極大的便利，QQ、MSN、微博、微信等成為一些樂于追逐時代潮流的家長的新寵。不習慣網絡的父母也從可以早已存在的活動中尋找新的交往對象，如跳舞、太極拳、書畫比賽、志愿者活動，等等，在社區組織中大顯身手。

心理層面——擺正心態。首先，做好進入空巢期的心理準備，理性看待子女離家現象，解除“中年危機”的刻板印象，以免產生過分焦慮。其次，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參加健康的休閑娛樂活動，尋求自我價值。同時，積極尋求幫助，力求獲得精神上的支持與幫助：與配偶交流，互相安慰增進彼此感情；和朋友談心，紓解煩悶減少孤獨情感；向心理機構咨詢，尋找辦法化解空巢危機。再次，培養樂觀的心態，善于從積極的角度思考面臨的問題，對子女在異地的生活設想也不會過于悲觀而徒增擔憂。此外，最不可忽視的一點是，父母在照顧子女的過程中不要喪失了自我，做好家長角色的同時不要忽視了與其他社會個體的交往。

參考文獻：

[1]潘金洪.獨生子女家庭空巢風險分析[J].西北人口.2006，（05）.

[2]譚琳.新“空巢”家庭——一個值得關注的社會人口現象[J].人口研究.2002，Vol.26

[3]宋瑩瑩.中年空巢家庭的女性問題研究[D].吉林農業大學.2011.

[4]陳敏.農民工再社會化問題研究[D].四川大學政治學院.2005.

[5]趙莉莉.我國城市第一代獨生子女父母的生命歷程——從中年空巢家庭的出現談起[J].青年研究.2006，（06）.

作者單位：

上海大學社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