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建筑通常作為日常居住所必需的生活空間得以存在,而建筑寫作對建筑具有記錄、評價與解釋等作用。應當說,寫作與建筑不僅在結構上具有某種相似性特征,它們也在審美與文化上相互關聯、甚至交織。建筑為建筑寫作提供了必要的空間或場地,那些曾經發生過文學故事的建筑場所,還被灌輸進了歷史記憶及其所承載的精神與文化。建筑寫作對于建筑意境的揭示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因為它能為建筑意境作出富有意義的闡釋,這種解讀不僅可以構建一個獨特的氛圍與語境,更是對建筑意義的一種社會、歷史與文化的建構。
關鍵詞:建筑寫作;建筑意境;解讀;意義
一般來說,建筑與寫作之間密切的內在聯系與相互交織體現在建筑寫作不僅與建筑本身有著內在的同構性,這種內在同構性表現為建筑與寫作都具有相關的空間性,同時,建筑寫作還以其特有的敘事與人文性對建筑的理解有所助益。在這里,建筑寫作對于建筑語境解讀的重要意義無疑是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
一、 寫作與建筑的同構和密切關聯
建筑與建筑寫作的內在聯系,既體現在兩者之間的空間同構性上,也表征在審美與文化上的關聯甚至交織。雖然說,建筑是憑借基于現實與實在的空間而存在的,而建筑寫作往往只在紙上通過敘事得到實現,但兩者在歷史與文化上卻是息息相關的,這無疑是密不可分的兩門藝術樣式。在這里,建筑寫作與建筑的關聯離不開它們在空間上的同構性。
(一)建筑的空間性特質
為了人們居住、工作與儀式的需要與訴求,所有的建筑都旨在營造可供人使用的空間。
實際上,建筑空間就是由各種主要要素與形式所構成的內部空間與外部空間的統稱。在老子看來,“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道德經·第十一章》)老子這一段話雖然在講“無”和“有”的互相關系,同時也揭示與闡釋了建筑空間的根本性“秘密”。與此同時,不僅建筑藝術具有這種空間與空間性,文字與建筑寫作也同樣有其自身的空間性特質。
(二)文字與寫作的空間性
建筑通過界面來圍合空間,同時通過場景營造氛圍。其實,文字本身的形也具有圍合界面,因此也存在著“有”與“無”的基本關系。應當說,“中國人從造字的時候起,就在進行著空間的經營,從甲骨文到隸楷行草,這些文字的空間感覺對于居住和園林建筑,就像潛流的水滋潤著河灘上的青草。中式的建筑與四合院,橫平豎直、橫豎相交、左右前后布局有序,真是漢字的翻版[1]。”當然還要意識到,四四方方的中國漢字的空間性特征,與中國古代建筑的圍合空間形式不無關系。在創作過程中,建筑寫作為建筑提供了想象與理解的空間。寫作往往以文字為單元,但又比文字進了一步,它涉及敘事的策略。
建筑以空間為單元,當然比空間更為復雜,因為它還關涉空間的組織。這里的同構性在于,“比如文學創作就像是在建造房屋,短語是建筑元素,段落是建筑結構”[2]。同時,文學作品與建筑作品都講究一個“序列”。譬如,文學創作中講究寫作框架,如詩文體當中的“起、承、轉、合”,小說體中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尾”。在建筑設計中,對空間滲透性、控制值、作用權重等加以分析的“空間句法”,以用于合理組織空間的“空間序列”。又例如,明清章回體小說與中國古代院落式的建筑,它們都體現了由單一“個體”體現“群”的想法,重復組合,環環相扣。
二、建筑的人文性與建筑寫作的場所性
建筑往往具有特定的人文性,有時還不乏獨特的建筑意向。只要有空間就會有所使用,而被使用就會有事件發生。最初的建筑意向與在建筑內部發生的功能事件,使得建筑的人文性在使用過程中疊加交錯,愈發加強。雖然說一般的寫作都具有相關的場所性,但建筑寫作由于描寫對象為建筑,就更具有生動的、不可避免的場所性特質。
(一)建筑及其人文性特征
1932年,梁思成、林徽因提出了“建筑意”的概念,其內涵被認為是“建筑內涵”和“建筑意向”,“它反映了建筑意向的客體存在與主體感受、歷史沉淀和文化意涵、生成機制和‘對話’性能”[3]。當然,“建筑意境的生成,涉及建筑意境的客體、建筑鑒賞的主體、建筑創作的環節以及建筑接受的環節”[4]。在這個相互關聯的環節中,“指引信息”通常可以由主觀來給予控制,從而為觀賞者提供對建筑意境的引導性借鑒與啟示。
當然,建筑的存在不僅僅是一種實體性的東西,它還因曾發生過文學創作與敘事而富有人文性。在《蘭亭序》中,王羲之記敘了蘭亭周圍山水之美和人們聚會的歡樂之情,抒發作者好景不長與生死無常的人生感慨,這就使得蘭亭被賦予了濃郁的人文情調。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氣勢浩蕩地描寫出滕王閣中盛宴的場景,又體現出滕王閣的建筑場所特征,同時也不乏對建筑細節的敘述。在《滕王閣序》里,王勃還生動地描寫出滕王閣雕花的閣門、彩飾屋脊與開闊深遠的視野,不同的空間與場所的功用定位又是有所差異的,建筑的歷史背景與建筑設定功能也是不一樣的。
(二)建筑寫作的場所性
其實,文學寫作本身就是關切于人的存在與人性的藝術。比如,在《蘭亭序》中,蘭亭地處紹興市郊西南,依山傍水、茂林修竹,為一處幽雅的古典園林。在徐志摩那里,《再別康橋》使人們陶醉在那注入了純情的意象之中,感受到他那故地重游、乍逢即別的復雜思緒,以及一步幾回頭、欲別不能的纏綿情誼。正是這種寫作與敘事及其在特定場所里的發生,賦予了建筑及其空間重要的人文性特質。這種寫作的場所性也與社會、歷史、文化分不開,就如同建筑不能與其所在地的歷史淵源、文化背景、社會因素相分離一樣。區別于一般的日常生活場所,建筑寫作發生的場所往往是一種藝術與人文的場所,盡管說這兩種場所并沒有什么外在性的嚴格區分。
三、建筑寫作對建筑意境解讀的重要意義
毫無疑問,建筑本身首先要滿足物質與實用功能的需要。對于處于建筑內部的生活者來說,要準確地把握建筑想要表現的韻致與意境是很難的,而文學恰恰起到了能彌補這一缺憾的作用。因為,建筑寫作通過文學修養較高的作者所描寫的一系列的動作序列,以及作者自身所體會到的場所特性與精神,才得以向讀者解讀建筑場所的藝術與審美意境。
(一)建筑意境解讀的語言基礎
在讀者不能親身到達的情況下,建筑寫作將無法傳達的建筑意境語言化,用新的文本與話語方式向讀者傳遞。在建筑鑒賞的環節之中,指引信息就會對建筑意境接受者施加影響。這其實也可以解讀與闡明為,可以用寫作的方式對接收者略作指引與點化。在丁垚看來,“關野貞發現獨樂寺純屬巧遇,1931年5月29日,他去調查清東陵驅車途徑薊縣城,無意中透過車窗看到路邊一座古建筑,雖然有一道磚墻相隔,但仍遮擋不住上面巨大的四坡屋頂。關野貞一瞥之下就認定這是座非常古老的建筑物,‘遂停車,從旁小門進入’……”[6]。同時,這些具有鏡頭感的文字可以稱之為故事。相對于從建筑設計者角度寫的“設計說明”而言,這種從使用者角度描寫的極具場所感與鏡頭感的文字,才真正地將建筑的意境語言化并有助于公眾的理解。
在描述陶特的日向邸木屋與自然的關聯性時,隈研吾這樣寫道,“室內的地板做了細小的高低落差,確定開口部位的大小尺寸,地板邊緣的細節也處理得很用心”[7]。而且,“如果將相機對準室內,只能拍到灰暗的墻面;反過來如果朝向大海摁下快門,就只能拍到大海的風光照。主體以這一奇妙的建筑為媒介,與大海(自然)融為一體,這么令人振奮的大事件,照片是無法表現出來的[8]。”雖然許多人并沒有親身前往日向邸一飽眼福,但通過隈研吾的文字,在人們的腦海中構想出了日向邸細節部位的處理、轉向看望大海方向時映入眼簾的波濤洶涌的景象,以及耳邊響起的海浪聲,仿佛身臨其境,也許腦海中構想的畫面比實境更美。
(二)建筑寫作及其對建筑意境的建構
建筑寫作能將建筑意境語言化的意義擴大,因為它對建筑意境以文字的方式進行想象性傳遞。唐代詩人崔顥的作品《黃鶴樓》,描寫了在黃鶴樓上遠眺的美好景色,黃鶴樓也因此成為了頗有藝術與人文氣息的場所。即使那些曾經的文學事件的發生已經過去,但這其實并不能否定文學寫作的發生及其意義,反而更讓這種文學寫作具有歷史感與在場性,也讓文學事件在后人認知中的真實性增強。后人慕名游覽,再次寫作,古今交融重疊,建筑與寫作借著彼此互文傳承得更遠。建筑寫作作品不少具有永久的藝術魅力,成為了建筑永恒的裝飾與文化意義的建構,同時也增大與提升了建筑藝術的知名度與文化影響。
(三)建筑寫作與建筑意境生成的相互關切
應當看到,在建筑寫作與建筑意境生成之間的關系表現在,建筑寫作在對建筑意境加以建構的同時,建筑意境也促成了建筑寫作意義的發現與重建。具體說來,“文學為建筑提供藝術匠心,間接開拓建筑設計思路。文學可以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影響建筑,當然更多的是間接的方式”[9]。除了上文提到的真實的場所外,文學敘事還涉及虛擬的空間與地方。如東晉詩人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借著武陵人行船的路線與途中所見所聞,為讀者創造了一個安寧和樂、自由平等的“桃花源”之仙境,雖然意為發泄對現實生活的不滿,也著實為讀者提供了一個美好的空間序列,耐人尋味,也有所啟發。在《天凈沙·秋思》中,元代戲劇家馬致遠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描寫出一幅江南家庭門前小橋流水的江南民居圖。如今,“小橋流水人家”幾乎成為江南民居的代名詞,園林的構筑物也少不了“小橋”“流水”這些配景。
四、結語
總之,建筑寫作之所以能合適地闡釋建筑意境,顯然與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不無關系。從文字與文章的空間性特性,到建筑的人文性與寫作的場所性,無不表明建筑寫作與建筑之間的關聯性。建筑寫作對于解讀建筑意境解讀的必要性,主要體現在它能將抽象的建筑意境語言化,以及體現在建筑寫作能有效地延續建筑意境。同時,在建筑寫作與建筑意境生成之間的關聯是相互生成的。最后,建筑寫作還能在很大程度上直接或間接地啟發建筑工匠,為建筑的構思、設計、建造與闡釋提供新的思路與啟發。至此,建筑寫作對于建筑意境解讀的重要意義無疑是不言而喻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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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侯幼彬.建筑與文學的焊接──論中國建筑的意境鑒賞指引[J].華中建筑,1995,(03):39-43+50.
[6]丁垚.發現獨樂寺[J].建筑學報,2013,(05)1-9.
[7][8]隈研吾.自然的建筑[M].山東:山東人民出版社,2010:24-25.
[9]陳蘭村,毛徐俊,馮葆蔚.文學為建筑增輝——文學與建筑關系漫談[J].中外建筑,2007,(02):37-40.
作者簡介:
張黎晴,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建筑學專業本科生。研究方向:建筑設計、理論與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