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器碑》美感賞析

摘要：《禮器碑》是東漢八分隸書的代表作，其結體、用筆、章法等方面都具有獨特的美感。把握其結構開闊、重心上移、曲線用筆、對比變化等特點，以指導對《禮器碑》的臨習和創作。

關鍵詞：禮器碑；寬博靈動；曲線美；對比變化

《禮器碑》全稱《漢魯相韓敕造孔廟禮器碑》，立于東漢永壽二年（156年），現藏山東曲阜孔廟。其四面皆刻，風格獨特。歷代學者對其多有贊譽。

在漢碑風格中，《禮器碑》歸平正一路，結體嚴謹，筆法規范，但在平正中卻又富于變化，充滿奇氣和獨具特色的美。

一、開闊寬博的大氣美

禮器碑雖屬廟堂碑，小小一塊石碑刻滿了三千六百余字，但其筆畫布置舒朗空闊，沒有一點壓抑感，結體的寬博大氣不輸《石門頌》等摩崖石刻。這種寬博大氣體現在字內空間的開闊、線條的跌宕延伸和筆畫相交處的斷筆透氣上。

（一）字內空間的開闊

《禮器碑》多數字的字內空間留得很大。左右結構的字，左右兩邊距離較遠，顧盼呼應又不致離散。如“陽”字，“阝”與“易”之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使“易”下數撇坦然而出，字雖疏闊，卻不松散。右半部左起有豎劃的字，其豎多向右彎曲，或左半部右邊豎劃向左傾斜，給字的中間騰出較大空間。如“復”字左邊雙人旁向左，右邊一短豎向右，中間大量留白。這樣，整個字就變得寬綽舒朗，游刃有余。有些上下結構或上中下結構的字，將字中間緊收，上下放開，則又騰出大量的字內空間。如“宣”字的寶蓋頭與長波劃左右較為開張，中間“曰”收得很緊，字內空間寬闊。

（二）筆畫的跌宕延伸

《禮器碑》線條瘦勁堅韌，潤如金玉，勁若折釵。一些長筆劃尤其長波劃的處理跌宕瀟灑，力能扛鼎，有種向左右四方無限延伸的力量美感。如百、古、與等字的長波劃，橫亙左右，勁若折釵。而且雁尾下頓后并不急于收筆，繼續向右延伸出鋒很長。左右開張，綿延不絕。又如舅、陽、存等字中的長筆劃也都處理得瀟灑奇崛。此外，碑中雁尾、捺劃大多呈方形，行到此處向下頓筆又反鋒向上出鋒，既力量感十足，又顯豪邁灑脫，如上、宣、車、代、道、皇等字。

（三）筆畫相交處的斷筆透氣

《禮器碑》布白寬博，加之筆劃較細，黑白疏朗。其字的筆劃相連相交處，常見斷筆空隙透氣。其斷筆精巧，有筆斷意連的空靈感。虛白處綽有余味，可謂虛實相生。“口”字組合的字邊框多不封死，而是留有空隙，框內比劃也多不和邊框相接，如君、以、邑、百、自等字。其他比劃較多的字，各部件間多留有空隙，氣息空靈，寬綽有余。如與、輿、異等字長波劃與其上下構件間皆做斷筆處理。顏、復、陰、蒙等字的比劃相交處也是虛實相生，各盡其妙。

二、重心上移的靈動美

《禮器碑》通篇透著一種靈動超逸、典雅清麗的神采，與《張遷碑》穩若磐石、威武矯橫的粗獷美形成鮮明對比。《張遷碑》在結構的處理上多是上松下緊，重心下壓，稚氣樸拙，如君、幕、興、策、素、帝等字。《禮器碑》則多做重心上移處理。很多字都把多數筆劃或構件安排在字的上半部，下半部留出較大空間，上部盡量緊湊，下部盡量舒朗。如享、尊、長、學、更、河、朝、乾、韓、子等字上部筆劃密集，下部舒朗空闊。有些將字的構件集中在上半部，下面留一豎或兩豎支撐，像踩高蹺般，如承、牟、桑等字皆由一豎立起高高支撐。而較多橫劃排列的字往往并不做等距處理，而是上緊下松，越往下距離越大，如邑、居、官等字。左右結構的字重心一般不放在字的中部，而是將上部對齊，下面留出較大空間。這種錯落的同時也避免了字形的呆板，如項、竭等。

三、“S”曲線之美

《禮器碑》線條堅韌，勁若折釵，剛勁斬截，但并非一味生硬。而是剛柔相濟，曲直相輔，偏正相成，直得纖勁，曲得其妙，曲筆在《禮器碑》中的運用極盡妙趣。

（一）單線條的“S”曲線

《禮器碑》的單個線條多做曲線，尤其豎劃的曲線處理比比皆是。如國、四、自、曰等字左起一豎劃呈“S”曲線流走，避免了方框字書寫的呆板。《禮器碑》中口字組合左起一豎大多做彎曲處理，如 君、百、德、古、賈、稽、琦等字。“蒙”字“冖”字頭左起一短豎夸張彎曲，整個字變得靈動俏皮。此外，爵、世、水、官、舉、上等字中都有明顯的曲線運用，極盡其妙。

（二）單字中的“S”曲線呼應

不僅單個筆畫，《禮器碑》中有一個字中上下筆劃相互呼應，共同構成“S”曲線。如“長”字橫線上一豎左傾，橫線下豎劃順其勢加大左傾之勢后右提，上下氣勢貫通，曲得靈動。“胥”字長波劃上“口”的左豎右傾，長波劃下“月”的左豎先是承上面之勢右傾，又轉而左掠，上下承接呼應。此外，禮、魯、韓等字中的上下比劃呈“S”呼應處皆有其妙。

四、變化對比之美

清代書家王澎贊美《禮器碑》：“瘦勁如鐵，變化若龍，一字一奇，不可端倪。”《禮器碑》極盡對比變化之妙：

（一）相同字的不同處理

《禮器碑》中相同的字出現很多，處理上卻規避雷同，一字一奇。如以、不、水、樂、百、皇、官、車、韓等字。

（二）對稱字中的變化

有些左右對稱的字，或字中重復出現的構件，《禮器碑》也做了些微妙的變化，避免了造型的呆滯。草字頭或竹字頭處理上，避免雷同，如漢、符、蒙、嘆等字。雨字頭書寫時的變化，如靈、霜等字，其中間四點的位置關系，距離中間豎劃的遠近等，變化微妙。“器”四個口的大小欹正，微妙又必不可少。南、秦、堂、桑、靈等字上下皆有一豎，則兩豎避免在同一條直線上，盡量錯開以避呆板。此外，樂、異、空、赫、賈、禁、靈等字因對稱平分，書寫時容易雷同呆滯，書寫者也都做了微妙又必不可少的變化處理。

（三）章法之變與字形對比

明項穆《書法雅言·常變》講道“字猶用兵，同在制勝。兵尤常陳，字無定形，臨陣決機，將書審勢，權謀妙算，務在萬全。然陣勢雖變，行伍不可亂也； 字形雖變，體格不可逾也。”在此碑中得到很好地印證。

書法的結構在美學形式上有很高的要求，他并不是簡單地橫平豎直、上下方整的點畫排列，更不是擺棋布陣的線條堆積。《禮器碑》在字形上千變萬化，形體縱斂橫放中產生一種自然美。通篇在保持整體方塊字的基礎上卻有意識地避免這方面的不足，即所謂變化統一、對比而和諧。根據字形的需要因字成形，在結體上根據字筆畫的多少順其自然，有長短變化，能扁則扁，不能扁則拉長。正如胡小石《書藝略論》所講道：“縱勢上聳，增字之長；橫勢旁騖，增字之闊，各取一勢，以壁雷同。”僅從臺、以、相、學、靈、作等幾個字中便可領略到《禮器碑》字形處理上長扁胖瘦對比變化、一任自由的自然美感。

五、“點”睛之筆

《禮器碑》的點劃或一些短小筆劃靈動多姿，千姿百態，精巧而活潑可愛。凝練生動，富于變化又合規入矩，反映了書寫者深厚的功力和藝術靈氣。比如其橫劃上面一點，一般都左盼做連帶狀，率意靈動中又呼應有致，頗有行書筆意。如福、官、竭、樂、立、宣、享、作、韓、官等字，頗有畫龍點睛之意。

六、結 語

清方朔《枕經堂舍金石書畫題跋》云：“蓋此碑之妙不在整齊而在變化，不在氣勢充足而在筆力健舉。漢碑佳者雖多，由此入手，流麗者可摹，方正者亦可摹，高古者可摹，縱橫跌宕者亦無不可摹者。”誠然，《禮器碑》結體嚴謹，筆法規范，但也不乏縱橫跌宕、寬博大氣的豪放和曲盡其妙、靈動典雅的婉約。既平正工穩又參差險絕，方正中寓險絕，平靜中伏變化，實乃漢隸之極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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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韓飛，江蘇師范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