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生命與國學論壇發起人潘麟先生

按語：2016“情滿東方”中秋聯歡會暨首屆生命與科學高峰論壇于9月10-11日在江蘇無錫順利召開。記者就相關問題采訪了潘麟先生。

嘉賓簡介：潘麟，東方生命研究院創立人、生命學家，青年時期多次深入青藏雪域等地進行長期禪修，在文學、歷史、哲學和宗教學等領域皆有精深之造詣。

記者：潘麟先生，您好！據了解，本次高峰論壇由東方生命研究院發起。是什么樣的原因促使您決定舉辦生命與國學高峰論壇？

潘麟： 國學全面復興乃大勢所趨。國學乃生命之學，五千年的國學中蘊涵著無比豐富的生命科學資源。緊扣生命而言國學非常必要，其一可始終守護國學之“靈魂”而不失，其二可依此特性來突出國學在世界各家學說之中，在世界文化之林中，擁有不可取代之地位與價值。

然獨木不成林，此復興盛舉需要更多志于復興國學、復興民族的仁人志士共同努力。為此，東方生命研究院主辦了本屆生命與國學高峰論壇，以期為傳統國學注入新的生命力，以期真正實現“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記者：您把人類一切學問分為三大科學群：自然科學群、社會科學群和生命科學群。其中生命科學群包括中醫、瑜伽、太極、煉丹術等。其實按照慣常的學科分類，“生命科學群”的內容都可以歸入前面兩類。為何格外強調“生命科學”？

潘麟：這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在物理學、化學等未獨立出來之前，它們無一例外地隸屬于宗教。隨著歷史發展，各自先后從宗教中分離出來，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從不同角度對生命的探索和研究而形成的相關學科群，在生命科學（簡稱“生命學”）尚未獨立和形成之前，多數隸屬于人文社科范疇。生命科學這一概念的提出與創立，使得此前本屬生命科學范疇的各分支學科，重新回歸家園，認清血脈，明確了各自原有之身份。

一些文化流派在積極利用瑜伽、禪修、內丹和各傳統醫術流派時，為了與其所持教理教條相順應，而對它們的原理、內涵、授受方式、特征屬性等進行了肆意打扮與任性曲解，使這些本來很樸素、很深刻、很理性的智慧，變得越來越形式化、神秘化、庸俗化、狹隘化和非理性化等，嚴重影響了后人對它們的認識和傳承，以至于瑜伽、內丹、禪修等給后人留下了很多不良印象，如同鬼魅一般，成了老百姓心目中最虛無縹緲、最神秘莫測的一類事物了。

創建生命科學，一方面是為了將屬于生命科學的各分支學科，如找回失散的家人般，重新給予其本有之名份；另一方面是為了將這些分支學科從束縛與利用它們達數千年之久的文化流派中，徹底解放出來，獲得獨立，獲得自由。人們此前錯誤地將生命科學及其分支群，歸入到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之中，是因為沒有明白生命科學的性質與其他兩類科學群之間的根本差異。

記者：生命科學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相比較，有何不同之處？

潘麟：第一，生命科學探索的是主體世界的內涵和奧秘；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探索的是客體（人群與物理）世界的內涵和奧秘。此為探索方向與目標之不同。

第二，生命科學建立在直覺的般若智慧之上，彰顯的是存在之理、屬性之理、主體之理、生命之理、形而上之道理；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是建立在感性與知性之上，發現的是事物的形構之理、外延之理、形而下之物理。此為所依智慧之不同與所獲真理之差異。

第三，生命科學帶來的是內在最大限度的解放與自由，即從生死、自我中解放，獲得生命之究竟覺醒；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帶來的是外在解放，使人們從政治、法律與種種社會不合理之制度和習俗中，最大限度地獲得解放與自由（此為社會科學之功能），或開發各類自然資源，發明各種實用工具，使人們從繁重的生活、生存壓力下解放出來（此為自然科學之功能）。簡言之，生命科學之目的是讓人類獲得內解放；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之目的是讓人類獲得外解放。此為動機與目的之不同。

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已經建設發展了數百年，擁有越來越成熟之體系，業已取得了諸多輝煌成就，而生命科學被認識得最晚，遲至于我本人才正式呼吁倡議，是一門誕生不久、粗具規模的新興科學。生命科學不僅為我們對過去的宗教、神話、歷史、文化等，提供了一系列嶄新詮釋和價值重估，對于人類的未來進程而言，更是開辟了一系列全新的思維視角，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文明發展方向。

記者：梳理東西方文化發展脈絡，我們注意到一種現象：西方文化注重創新，往往后一種學說是對前一種學說的重大修正，甚至否定，從而推動西方學術不斷向前發展；反觀東方文化，更多注重的是對過往經典的闡釋，猶如樹枝般分枝發芽，以致形成不同的流派。在您看來，造成這樣不同的文化風景的原因是什么？這樣一種文化風景還會繼續存在下去嗎？

潘麟：的確是這樣。但這只能表明東西方在推進各自的思想文化發展方面，所采取的方式不同，就目前來看，還很難判斷這兩種方式中的哪一種更好，這就是文明的多元化。在思想文化領域，非此即彼的武斷揣測都是不可取的。文明的發展是多元并進的，只要有利于推進各自的思想文化的前進，兩種方式都是可取的。

近一百多年來，國人普遍有一個傾向就是，對我們延續了數千年的、以注解經典來表達自己的思想觀點和推進學術文化前進的方式，給予了極大的懷疑和否定，甚至將其上升到某個“高度”——認定這種方式是我們思想創新、文化創新的最大阻礙。于是模仿西方的方式，對我們數千年來的經論給予全面的質疑、嘲笑和否定，希望像西方那樣，以否定舊世界的方式，來開創一個全新的理想世界。結果如何呢？可以說非常令人失望，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成了一個“四不像”的時代——不古不今，不中不西。

“不古”是因為我們把傳統的思想文化全面而持久地否定，形成了精神上的嚴重斷層，切斷了我們與先輩在思想、心靈與生命上的聯系。

“不今”是盡管我們與先輩們在思想、心靈與生命上失去了親切而深入的聯系，但各種形式的迷信、禁忌、落后的思想和習俗等，仍然頑強而廣泛地在民間流行著，影響著我們的言行和三觀。尤其是在中國的農村和西部地區，這種現象非常嚴重。也許我們的身體已經被帶入了所謂的現代社會，但是通過習俗和口耳相傳等方式，我們的意識深處依然被動留存大量的迷信、鬼神、莫名其妙的各類禁忌、明哲保身的小農意識等。就“靈魂”而言，我們與百年前的中國人在很多方面，并沒有太大的差別。魯迅先生的吶喊，至今在很多國人那里依然沒有得到很好的反省和回應，沉睡的國人很難說被喚醒了多少，多數人依然以某種方式沉睡著。

“不中”是指身為中國子民的當代人，對自己的文明文化、思想傳承幾乎到了一片空白的程度。就身份而言，我們當然是中國人——擁有著中國人特有的黃皮膚、黑眼睛，說漢語、寫漢字，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身份證；但就心靈而言，我們并沒有被“漢化”，對本民族的文明與歷史存在著巨大的陌生感和疏離感，甚至是莫名的鄙視與反感。

“不西”是指自“五四”開始，中國開展了聲勢浩大的西化運動，全民西化，就連以英語為代表的西方語言，也被以國家制度的方式，自幼兒園開始灌輸，強制性要求學習。可近百年下來，我們國人真的了解了西方思想和文明嗎？西方的哲學、藝術、歷史等，有幾人得其心髓？可以說，我們對西方的認識，都是一鱗半爪，非常膚淺的，我們對西方的了解僅僅是個開始。

因為“四不像”，我們國人處在一種四無傍依的境地，很可憐，像個游魂野鬼，無家可歸，心靈沒有著落，生命沒有安頓。

西方文化采用的“否定之否定”的發展方式，是否適合中國文化的發展？如果適合，又是在什么程度上的適合？這些問題已經上升到了必須給予全面思考和反省的高度了。中國文化采用的“肯定之肯定”的發展方式，是否一定是思想文化發展中的阻礙？是否一定不值得繼承與認可？

五千年來，中國先輩們采用以注釋經典為主的“肯定之肯定”的方式，已經為我們開創了一個極為光輝燦爛的文明中國。這種延續千年的文明發展方式，開創思想的方式，難道就一文不值？以我個人淺見，我們的國學，我們的傳統文化，要想在當代及未來，實現全面復興，再現一個文明盛世，借鑒某些西方的思想理念不是不可以，但更為重要的是，需自覺地來一次文化回歸，重新連接上我們延續了數千年的、以注釋經典為主要形式的“肯定之肯定”之發展方式，方有可能真正地傳承中華文明，開創新的文明盛世。縱觀人類思想發展史，精神和思想的創新無不是建立在很好地傳承歷史、深入傳統之基礎上，這是不易的法則。適合自身文化發展的形式就是最好的形式。

記者：您是皇冠瑜伽（心傳體系）、茶道（禪茶體系）、禪舞（飛天舞體系）、香道（秘傳丹香體系）、醫道（生命醫學體系）、獅子吼（梵音唱誦體系）、光明大圓滿（虹身成就體系）等若干項“非遺”的當代傳承人，您認為未來東方文化的發展應選取何種方向與路徑？

潘麟：首先，我對以中國和印度為主的東方文化的未來抱著非常樂觀的態度。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的傳統文化必將迎來一個全面復興的時代，東方智慧必將照亮人類的心靈，為人類指引出一條光明大道。

西方文化是外傾性的文化，是以探索外界和物理世界為核心的文化，是客體型或曰物理型的文化；東方文化是以探索生命的無限內涵為核心的文化，是內傾性的文化，是主體型或曰生命型的文化。如此，西方在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方面大大優先于我們，而我們的文化在對主體或曰生命的內涵方面，有著西方無法比擬的深度和高度。

在以儒佛道為主的東方文化中，大量地潛含著對生命內涵的正確認識與規律總結，也就是說，大量地潛含著生命科學的成分，故東方文化是生命文化，東方科學是生命科學。這是數千年來東方的先輩們的智慧之結晶，也是區別于其他民族文化的根本特色之所在。

一個民族的文化特色是這個文化的根本價值之所在，也是其靈魂之所在。如果失去了這個文化的根本特色和靈魂，那么這個文化的存在意義就會喪失。故以我看來，未來東方文化的發展，無論其外在形式和樣態如何變遷，但必須有一個“中脈”緊扣不放，那就是始終高度自覺而清醒地認識到：我們傳統文化的核心在于突出主體，突出生命！一種文化的發展形式和演化路徑，是由這個文化的核心內涵所決定的。任何文化因其核心理念不同之故，其自身皆蘊含著一個內在演變的邏輯。就像我們的身體無論怎樣地發育變化，皆由其內在的DNA驅動一樣——每種文化所含的內在邏輯，即為這個文化的DNA。認清其內在邏輯，合乎其內在地發展這個文化，在我們傳統思想里，叫作“合道而行”；反之，則是“背道而馳”。

生命型科學和主體型文化其自身潛含的邏輯與規律，決定著她的發展演變一定迥異于西方文化的發展路徑，這是東方文化的特色與個性。在這里，萬不可盲目地套用西方文化的形態和發展經驗，而無視我們文化本有的特色與個性。

我想，只要越來越多的我國學者能清醒地了解我們自己的文化本身獨有的特色與個性，又能自覺地順應此特色與個性而推動之、發展之，包括中國傳統文化在內的整個東方文化，必將迎來一個全面復興的黃金時代。

TIPS：東方生命研究院簡介

東方生命研究院位于深圳，是當代首所培養生命科學人才的教育科研機構。研究院以“傳播健康，傳承文明”為使命，以生命科學的全面建設、研究與普及為根本宗旨，以嚴肅的學術精神和高度的社會責任感為立院之本，將傳統書院式師徒授受（道統傳承）與現代學院式教育（學統傳承）有機地結合，本著為國育才之理念，致力于培養德才兼備的國之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