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幾乎每所高?;蚩蒲性核淖钔鈬加幸坏缐?,圍墻外是社會,圍墻里是這些研究單位,坐入其中,有的成了遠離世俗、追求科學的一方凈土,也有的像戴上“枷鎖”,將科學家緊捆其中,異變成自給自足、孤芳自賞的獨立小王國。
曾經的中國科學院西安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以下簡稱“西光所”)就是這樣。這個地處西北腹地,有著50多年歷史的老研究所,和同類型的研究單位一樣,因為戴著“國家隊”的帽子,掌握著大量的科技資源,但不管研發生產,還是所謂的成果轉化,一系列的科研工作,碰到那堵高墻時,總會被擋在里面,深鎖大院而不出。根據中科院的統計,2013年,該院共有有效專利2.2萬件,轉化的僅有1955件,有的國家重點支持的科研項目轉化率還不足1%。
西光所已經拆掉了那堵“墻”。
要干國家隊該干的事
半個多世紀以來,大家習慣了體制內科研院所的評價體系和游戲規則。
根據西光所所長趙衛的說法,研究所老一套的做法是,拿國家項目、做科研、發文章、驗收、結題,如此反復。至于這些成果會有多少可以轉為人們用,并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
在不少地方、不少單位都是這樣,國家任務完成與課題驗收后,成果便束之高閣。趙衛說,這些都是極大的科研資源閑置,想辦法把這些成果轉化出去,是每一個科研單位的基本社會職能。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認同這種說法。
有一種聲音就認為,西光所作為我國光學精密機械研究領域的正牌國家隊,只要把國家的大工程、大計劃做好就行,為何還要面向市場呢?
在科技成果轉移轉化過程中,那個被稱作最為敏感的問題——科研成果作價低了,算不算“國有資產流失”?爭論最兇時,甚至演化成了西光所的歸屬問題,它究竟是中科院的,還是國家全體納稅人的?
趙衛說,如果僅是前者,任何從所里流出去的,未在短時間內產生盈利或是重大效益的,都可以稱之為資產流失,但如果是后者——今天作價幾百萬元,明天就可能是幾千萬元,后天就可能會輻射到更廣的社會行業里,產生十億、百億元的價值。這還能說是資產流失嗎?
后來,大家的意見趨于一致,研究所是國家的,而不是院所“私產”,國家隊就要干國家隊該干的事。
把研究所變成“熱帶雨林”
盡管從中科院領導到下屬單位的領導,基本都認識到成果轉移轉化的重要,但體制圍墻所遺留的“體制評價”羈絆,還是讓這項工作始終不能放開手腳,比如,做成果轉化影響評職稱的問題,誰來控股的問題,利益分成的問題等等。
如何把研究所的科技成果轉移轉化出去?成立公司,用市場化的方式來運作,這是很多人的第一反應。但究竟什么是市場的方式,就不是每個人都熟悉的。
趙衛團隊就遭遇過這個問題:有的公司被研究所管得太死,缺乏活力,難以與市場化的企業抗衡;有的則很快與研究所脫離,缺乏后續科研的支持,也變得半死不活。
說到底,“科學家并非無所不能,搞市場并非我們所長”,趙衛清醒地意識到,企業必須適應市場的規則和文化,不能讓孵化的企業又慢慢形成研究所的文化,進行研究所式的管理。
也因此,他定下一條“鐵律”:研究所參股,但不控股。
劉興勝是在美國研究高功率半導體激光器的專家,2006年準備回國創業。西光所提出的參股不控股,與劉興勝的想法一拍即合,于是成立了西安炬光科技公司。如今,這家企業已經成為了國內首屈一指的高功率半導體激光器研發和生產的公司。但西光所的股份卻在減少,由最早的38%到現在的不到11%。
在趙衛看來,這再一次驗證了圈子里的那句老話:積極性的調動不能空喊口號,實踐證明,股權激勵才是最好最棒的激勵手段。
這種做法還對科研有了實實在在的反哺作用,一方面是資金,股權重新轉化為資本,另一方面是受益于這個轉化的過程,過去科學家看文獻找方向,研究的課題企業并不感興趣,如今市場需求“倒逼”研發,徹底改變了科技成果轉化的傳統路徑。
10年前,趙衛決心帶領研究所轉型時,擺在面前的,是一條成敗難料的路。10年后,當初那些“離經叛道”的理念,已然成為主流和共識。
事實上,任何企業,特別是高科技企業的發展都不可能僅靠一個產品或一項技術,必須不斷地豐富和發展,這恰恰契合西光所另一個身份——技術之母。趙衛說,為企業提供強大的技術支撐,做企業的技術之母,這是他們能夠快速孵化高科技企業的又一個“秘訣”。對于研究所,他認為,要面向市場,但不能完全走向市場,否則科研沒人做,誰來孵化技術?邱晨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