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好人并不難

李建

“南霸天”這個綽號，是街坊們送給小流氓劉志強的，看似威猛霸氣，其實暗藏玄機。只要看過電影 《紅色娘子軍》的人都知道，南霸天最后被公審槍斃了。

劉志強也看過這部電影，但一點也不忌諱用這個綽號，每次出去打架斗毆，都會大叫一聲：“我是城西南霸天，想死的就沖我來！”漸漸地，他的惡名就在黑道上傳開了，很多地痞流氓都知道本地有一個不要命的狠角色南霸天。

這天，劉志強接到一個大活兒，到劉源鄉去幫人要債，跑一趟老板給他5000塊錢。劉志強高興地坐上中巴車去了。

劉源鄉地處偏僻，好長一段路上都杳無人煙。中巴車開到半路，突然有一胖一瘦兩個人攔車，一上車就掏出砍刀吼道：“想活命的都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別惹老子生氣，小心濺你們一身血！”

劉志強雖然是個狠角色，但也知道強龍難壓地頭蛇，他身上沒帶幾個錢，就主動帶頭把錢包交了出去。胖劫匪高興地拍了拍他肩膀說：“兄弟，你可真上路子。”

劉志強 “嘿嘿”一笑說：“我以前也干過這個。”胖劫匪一愣，看是同道中人，竟把錢包還給了他。

這時瘦劫匪正在車廂后面搶一個小姑娘脖子上戴的金項鏈，小姑娘死也不給，哭了起來。小姑娘說：“這是俺訂婚時男朋友送的，錢包和手機都給你，項鏈給俺留下行不？”

瘦劫匪惡狠狠地吼道：“不行！”吼完便朝她拳打腳踢，可小姑娘還是護著項鏈不松手。

旁邊一個老太太勸道：“小伙子，別打了，看樣子她好像懷孕了，再打會出人命的，積點德吧！”

胖劫匪見狀罵道：“瘦子，你就這點本事，連個女人都搞不定！看我給她來一刀，看她還護著項鏈不。”

劉志強本來也沒想多管閑事，干他們這行最忌諱的就是擋別人發財。但一聽小姑娘懷孕了，他就坐不住了，他老婆最近也懷孕了，經常跟他念叨要多做點好事，給肚子里的孩子積點德。

劉志強急忙起身，攔住胖劫匪說：“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吧！我的錢包給你，要是覺得不夠，我回頭再補給你。”

胖劫匪斜了他一眼說：“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小混混也敢擋老子搶劫？”

劉志強也不示弱，抖了抖胳膊上的紋身，拍著胸脯說：“我是城西的南霸天，聽說過吧！”

瘦劫匪一聽就笑了：“你是南霸天，我還是周扒皮呢！只聽說城西南霸天殺人不眨眼，沒想到還是個見義勇為的三好青年。”

劉志強說：“我真的是南霸天，為啥要騙你們？以后到城里找我，我請你們喝酒吃肉。”

胖劫匪疑惑地看著他，有點猶豫，說：“那你把衣服撩起來給我看看。”劉志強不明所以，但還是把衣服撩了起來。這一撩不要緊，胖劫匪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說：“你這個騙子，還敢冒充我們南大哥！江湖傳聞，南大哥在一次群毆中，身中數十刀，腸子都流出來了，但還是硬撐著殺退了敵手，你身上怎么一道疤痕也沒有？”

劉志強哭笑不得地說：“兄弟，我真的是南霸天啊！我干啥要冒充我自己？那些事情都是我手下兄弟們虛張聲勢亂吹的，一個人中了幾十刀，還能活下來？血都流光了啊！這你們也信？”

瘦劫匪一聽就火了，怒吼道：“不準你侮辱我們的偶像！”說完，舉刀就朝劉志強沖了過去。

劉志強背后褲腰上藏著一根鋼管，準備討債時嚇唬人用的，這時正好派上了用場。他先是推開胖劫匪掏出鋼管，然后跟瘦劫匪搏斗起來。

胖劫匪見狀也舉刀砍了過來，劉志強下意識地抬左手去擋，結果胳膊被砍了一刀，鮮血直冒。

好在中巴車司機趁他們吵架時暗中報警，就在劉志強快支撐不住的時候，警察趕來了，將兩名劫匪抓獲，劉志強也被送進了醫院。

劉志強見義勇為的英雄事跡，當晚就上了電視新聞，成為弘揚真善美的典型。由于中巴車上監控沒有聲音，人們只看到他當時挺身而出救下小姑娘，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么。誰也想不到眼前這個英雄劉志強，會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南霸天。

劉志強出院后著實火了一把，四處邀請他去演講英雄事跡。他手下的小兄弟們看到新聞后，以為他改邪歸正了，都跟他疏遠了，唯恐避之不及。再找以前那些開賭場、放貸的老板謀份職業，也沒人理他了，怕他是警方安排的臥底，都不再相信他是曾經的狠角色南霸天。

他徹底被黑道給拋棄了。

劉志強在家里朝老婆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叫我做什么好人，現在好了，壞名聲是沒了，也沒人請我去要債、打架了。可是除了這些別的我也不會干，賺不到錢靠什么養你跟孩子？”老婆被他罵得無言以對，抱著剛出生的兒子不停地哭。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外敲門，喊道：“南霸天大哥在家嗎？”

劉志強一聽這話就樂了，看來還有人記得他是南霸天，急忙開門一看，竟是他在中巴車上救下的小姑娘和她的家人，帶禮物看他來了。

小姑娘感激地說：“南大哥，謝謝您那天救了我，我婆婆家開了間板材廠，想請您去做保安隊長。”

劉志強一聽是請他去當保安，心里有點不高興。

小姑娘急忙解釋說：“最近常有地痞流氓上廠里索要保護費，所以才想來請您出山幫忙，別人去了也鎮不住他們。”劉志強聽后，心想做保安還能接觸到黑道上的兄弟，大丈夫能屈能伸，便答應了，打算有朝一日東山再起。

可他剛當保安不久，城里就開始重拳打黑了，劉志強過去的那些小兄弟，不是被抓去坐牢了，就是吸毒死了，都鬧得家破人亡。

這天晚上，劉志強在家看打黑公審的電視新聞，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當地隱藏得很深的黑幫老大，居然是一個50多歲的老太太。這個人劉志強似曾相識，想了好久才想起來是那天中巴車上的老太太。

劉志強急忙打電話給小姑娘。小姑娘得知老太太是黑幫老大后，大吃一驚，不明白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黑幫老大，當時為什么要幫她說話？

若干年后，老太太出獄了。劉志強和已經當上老板娘的小姑娘到監獄門口接她，請她到工廠里上班，做點雜活糊口。

老太太經過多年改造，滿頭白發蒼老了許多。她本以為沒人會記得她，卻沒想到劉志強他們會來接她，不禁老淚縱橫。說起當年自己也是無心之善，她平生最討厭男人打女人，所以那天才會幫小姑娘說話。她很早就暗地里見過劉志強，知道他老婆懷孕了，所以故意說話來刺激年輕氣盛的劉志強出手相助。沒想到劉志強還真上當了，不但救了小姑娘，還誤打誤撞救了他自己，逃過了打黑這一關。

劉志強聽后這才恍然大悟，深有感觸地說道：“其實做個好人并不難，善惡全在一念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