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子
聰明人的特點是,未慮喜,先慮憂,千方百計想要在前行過程中防患于未然,于是輾轉騰挪,用盡各種招式,一輩子都在殫精竭慮。
大人們好像一直都是聰明人。
小時候,哪家的孩子六個月大就會叫“媽媽”“爸爸”,他們會說,“這孩子天資聰穎,要趕緊送去口才訓練班,將來要靠嘴皮子吃飯的”;哪家的孩子考一次班級倒數,他們會說,“要是不趕緊補課,專科都考不上的”;哪家的孩子青春期叛逆,他們會說,“這是個不孝順的家伙,以后跟他保持距離”。
記得上初中的時候,我特別愛寫東西,老師每星期布置兩篇作文,每篇作文我都會寫兩個晚上,修修改改直到凌晨。我特別享受那種作文被印成范文給下幾屆學弟學妹當范本的感覺,我覺得那就是我最初理解的成就感。可是我爸,像很多老爸一樣,因為我每星期浪費在寫作上的時間過長,會在半夜搶我的作文本。
他說:“沒見過幾個人能靠筆桿子賺錢,就知道寫、寫、寫,將來窮死你!”
他怕我偷偷寫東西,就每天送我去補習班,用數學、物理、化學輪番“轟炸”我,他幫我制訂了嚴格的學習計劃。他總說:“你偏科嚴重,中考時怎么拿高分?中考考不進重點高中,就考不上好大學,繼而找不到好工作……哎呀,那樣的話我女兒真是太慘了!”
我中考真就“不負眾望”地考砸了:“完了,這下我考不上好大學,找不到好工作,我真是太慘了,嗚嗚嗚……我都這么慘了,高中你就不要管我了,讓我想看啥書看啥書、想寫多久寫多久,否則我的生活真的就一點光明都沒有了,嗚嗚嗚……”
我爸氣得直翻白眼。
很多人和我的經歷一樣。
想彈吉他,琴被摔;想踢足球,被扯著耳朵拽回家;想投稿,要躲進廁所偷偷擺弄手機;想畫漫畫,被撕掉草稿本。
大人們怕我們的人生荊棘密布,怕他們的羽翼不能護我們一世周全,于是圍追堵截,想用一條筆直的路送我們去羅馬,他們眼里的羅馬,僅僅是大學。讀大學的時候我們二十幾歲,二十幾歲之后的路怎么走,沒人知道。
其實,我們父輩所謂的“能否上好大學與未來息息相關”不難理解。在他們成長的年代,高學歷意味著進高校、進國企、當高管,在金字塔型社會里,大學不僅僅是大學,更是出路。
可是如今,在社會資源重新整合了千百次之后,締造了一個自由公平的“仙人球社會”,沒有塔尖,只要你能用自己這根針找個地方牢牢插在仙人球上,你就在這個社會有了立足之地。
有人深夜發郵件給我,說每次考試之前都會緊張到失眠。我特別理解那種被未知的結果綁架的恐懼,可是我想說的是,無論世上有多少人,提供了多少成功的經驗給你,都不一定是對的。要相信未來不會虧待任何一個人。只要無愧于自己,無論步子大一些、小一些,現在的狀況好一些、壞一些,都跟未來沒有太大關系。
每個人都會被自己的經歷所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