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盡心”、“奉公”為核心的忠德,自古以來就被視為“立身之基”和“為國之本”,所謂“天下至德,莫大乎忠”(《忠經》)。更重要的是,忠德不只是一種道德觀念,還是一種道德規范,《忠經》對從天子到至庶人,都提出了踐行忠的具體要求。
君王盡忠,在于“上事于天,下事于地,中事于宗廟,以臨于人。”(《圣君章》)一個有道德的君王,也要有所尊奉,專心事忠。例如對上要用他的德行去事奉天神,對下要用他的德行去事奉地袛,在中要用德行去事奉祖先宗屆,還要用他的德行展現在舉國的百姓面前。只有這樣,“則人化之,天下盡忠,以奉上也。”(《圣君章》)
大臣盡忠,“豈惟奉君忘身,殉國忘家,正色直辭,臨難死節,而已矣”,“在乎沉謀潛運,正己安人,任賢以為理,端委而自化”。(《冢臣章》)作為宰相等重臣,不只是要做到事奉君上而忘了自身,奔忙國事而忘了自家,端正臉色直辭諍諫,面臨國難有赴死的操守,還要有深思熟慮的智慧,忍辱負責的耐性,端正自己的德行并讓老百姓過上安寧的生活,選用賢才治國理政,端正儀容盡忠職守,以身作則使百姓自然化育。這才是大臣盡忠的基本要求,也是一個忠臣應盡的本份。
百工盡忠,國家的官吏及各類人才要“入則獻其謀,出則行其政,居則思其道,動則有儀。秉職不回,言事無憚,茍利社稷,則不顧其身。上下用成,故昭君德,蓋百工之忠也。”(《百工章》)要求一個大公無私的官吏,事奉國家和國君時,來到朝堂就要無私的貢獻所思所慮的謀略,走出朝堂后就要積極的落實所辦的政事。平時無事安坐辦公,總在思考利國利民的政策,辦理事務總是依循一定的禮法規章,讓人信賴與效法。對所掌職責,依規而行,不打不扣,所想之言,該說就說,沒有畏懼。只要有利國家的事,就不顧自己的得失榮辱,去徹底踐行。不論君上臣下都一心為公,共同努力成就國家,也因此彰顯出國君的恩德,這就是百工官吏的忠心所在。
地方首長盡忠,主要是“在官惟明,蒞事惟平,立身惟清。清則無欲,平則不曲,明能正俗,三者備矣,然后可以理人。”“夫人莫不欲安,君子順而安之,莫不欲富,君子教而富之。篤之以仁義,以固其心;導之以禮樂,以和其氣;宣君德,以弘其大化;明國法,以至于無刑。視君之人,如觀乎子,則愛之人,如愛其親,蓋守宰之忠也。”(《守宰章》)守宰是太守,即州郡行政長官,相當于今天的市長等地方官。守宰身為一方首長,要做到為官“明”、處事“平”、立身“清”三字,就是磊落無私、公正公平、廉潔不貪。人之常情是“欲安”、“欲富”,掌管一方的長官,就要順著百姓的希望,讓他們過安寧的日子,教他們以生財之道,得到富足。并用敦厚的仁愛與道義予以教化,以堅固百姓的心;教導以禮樂規范,去調和百姓的浮躁習氣;時時宣揚皇上恩德,以廣行國家的教化方針;申明國家法紀,賞罰分明,讓人不敢再犯。視下屬和百姓為君王所寄,并像自己的孩子一樣去愛他們。那么百姓看到這個既敬上、又愛下的父母官,也會如同愛自己的雙親一樣去愛他。做到這些,便是盡到了身為地方太守的忠心了。
普通百姓盡忠,言語不多,只有三句話,但內涵豐富,要求很高:“是故袛承君之法度,行孝悌于其家,服勤稼穡,以供王賦,此兆人之忠也。”(《兆人章》)《忠經》認為,盡忠有君子與小人之分。“君子盡忠,則盡其心;小人盡忠,則盡其力。盡力者止其身,盡心者則洪于遠。”普通百姓盡忠,就是要安守本分,具體說在外要敬奉國家法度,遵紀守法,在家要盡好本分,施行孝悌的德行,同時要勤于農事,種好莊稼,完成稅賦,以便讓君上在無后顧之后的情況下,集中精力為民造福。
今天,君臣關系已不復存在,臣事君的道德責任已失去意義。但是以“盡心”、“奉公”為核心意涵的忠德卻具有超越時空、古今公行的永恒價值。關鍵是要將盡心做事,奉公報國的忠誠轉換到國家、民族、社會、人民乃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中來,做到忠于國家、忠于人民、忠于事業、乃至忠誠待人。具體看,要特別注重用忠德來規范個人與國家、與他人以及與物質利益之間的關系,做到忠國、忠恕與忠廉。
忠于國家是作為人格的基本條件。“賢者不悲其身之死,而憂其國之衰”。(蘇洵《管仲論》)近代思想家嚴復曾經說,忠是為人類有交際以來即有的美德,而在人的交際中,人與國的關系最為重要,個人對國家盡忠是一種天職,制度的變化并不損害忠國精神的發揚。換句話說,忠于祖國是無條件的,在任何情況下,它都是考驗忠誠的最主要的內容。
忠國是無條件的,也是具體的。一般而言,國家包含著三大相互依存的要素,即以土地山川為基礎的空間實體,也就是領土;以共同的歷史和血緣聯系為基礎的社會群體,也就是人民;以思想文化和典章制度為基礎的精神文化實體,也就是文化。這三大要素與每個人生存發展密切相關,忠于祖國就是熱愛祖國的土地并加以保護,熱愛祖國的人民并為之奉獻,熱愛祖國的文化并努力弘揚。宋儒張載說的“為天地之心,為生民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其基本精神也在這里。為天地之心不就是捍衛山川大地的祖國嗎?為生民之命,不就是赤膽忠心為人民謀福祉嗎?為往圣繼絕學,不就是傳承和弘揚我們的歷史嗎?做到了這些不就奠定了萬世太平之基嗎?反觀歷史賣國者,包括今日的各種“獨”,不都是在某些方面出賣我們和祖宗的核心利益嗎?
顧炎武有句名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保衛我們的土地、服務于我們的同胞,傳承我們的文化,誰都有不能推卸的責任,務必以擔當的行動來報效國家,侄釋忠國精神。
報國之道因人而異,不必茍同,但具體到每一個人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全心全意,恪盡職守,就如諸葛亮一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諸葛亮自出山輔佐劉備以后,南征北戰,屢建奇功。劉備死后,他“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蜀國國事,事無巨細,每必親躬。他五次親率大軍,北伐曹魏,短兵相接。他嚴格要求子侄輩,不以自己位高權重而特殊對待。馬謖失掉街亭,他引咎辭職,“請自貶三等”,從此更兢兢業業,勤勉有加。“夙興夜寐,罰二十以上,皆親攬焉,所啖食至四升”。長期廢寢忘食,超負荷操勞,使他心力交瘁,積勞成疾,年僅54歲便英年早逝,以忠君愛國的實際行動驗證了自己“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諾言。成為忠于職守,盡忠報國的萬世楷模。
“天下之大,非一人所能治,而分治以群工”。只要我們每個人都把自己那份事做好,把那份工打好,天下之治,天下之興又有何難。《忠經》給我們指出的四項報國之道,就值得我們深深汲取和努力踐行。“報國之道有四:一曰貢賢,二曰獻猷,三曰立功,四曰興利。”報效國家的辦法第一是為國家保薦賢才,第二是為國為民獻出自己好的戰略策略,第三是為國為民建功立業,第四是為國為民開辟財利,發展經濟。歸根到底是把為國立功與恭敬執事結合起來,通過恪盡職守,各盡其能為國家奉獻自己的一切。
忠恕就是一種視人為己,推己及人的和諧思想,這是處理好人際關系的不二法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論語·里仁),孔夫子所言各種做人的道理,概括地講就是忠恕二字,可見忠恕對于做人意義之大。
忠恕所包含的做人道理不僅非常深刻,而且非常樸實,朱熹將忠恕高度概括為“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四書章句集注·中庸章句》)。從孔子的忠恕之道的言論中,有兩個相互聯系而又層次遞進的要求,可視作“盡己”之忠和“推己”之恕。從消極方面講,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從積極方面講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前者是要求我們將心比心,對于不愿意別人損害自己言行,自己也不應該以這種言行去損害別人,這就是“推己”之恕;后者是要求我們能夠視人如己,由自己之心去理解推知他人之心,去積極地利人、助人,在成人中成己,這是更高層次的要求,這就是“盡己”之忠。簡單說,“忠”要求為別人辦事盡責盡力,“恕”要求在盡力的基礎上還要為別人著想。正如王夫之所說“忠,盡己也,恕,推己也。盡己之力而忠,則以其天下之理;推己之情而恕,則以貫天下之情。推其盡之己而忠恕,則天下之情理無不貫也。斯‘一以貫之’矣”(《讀四書大全說》)用今天的話說,忠恕之道就是要求一個人在做人處事時,首先要對于自己所做之事,竭盡全力,全心全意,同時還要以自己的好惡推及別人的好惡,設身處地考慮他人他物,并將“盡己”與“推己”結合為一體,這就是“天下之情理無不貫”的忠恕之道。
“忠者天理,恕者人道”(《河南程氏遺書·卷十一》),忠恕“猶形影也”,是一體兩用,不可分割的。但在二者中,忠是前提,沒有“盡己”之忠,便沒有“推己”之恕,恕由忠出,同時也體現出“忠”。“忠恕兩個離不得,方忠時未見及恕,及至恕時,忠行乎其間”,所以盡忠者必然行恕道,行恕道才能盡好忠,盡忠就是包含在行恕中。

忠恕之道是一種律己的原則,沒有自律的精神就沒有忠恕之道,中國先哲們強調“敬則心存而不放,恕則不蔽于私”。這就是說在推己及人之時,不能為自己的私欲私心所蔽,而應以誠敬的心情,按道德原則辦事。對他人要善待,對自己要自律。因為忠恕之道是待人的原則,忠恕之道只能行于他人,不應該要求他人行于自己,所以行恕道時要心存“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理念,只管盡己推己,不問有無回報。
忠恕之道更體現著平等的精神。以己度人、推己及人的忠恕之道,自然就蘊含著人欲相通、人格平等之意。“侯王非高庶人非下”,即使貴為天子,也“無不與民同情也”(清·唐甄《潛書·柳尊》)。我們在與人相處時,應自覺地貫徹平等精神和契約精神,尊重他人的人格尊嚴,尊重他人的同等權力,尊重他人的人生選擇,平心容人,平等待人,在推己及人中實現人際和諧。
奉公為忠,忠者必廉。公是忠的思想基礎和核心內涵,自古以來,是忠臣必為廉吏。所以《廉矩·廉樞廣運章》中王九祿斷言,“忠非廉則欺”。一個為官從政者說自己是忠臣,卻不能廉潔奉公,甚至以私害公,這就是欺人之談,這樣的人絕不具備忠的品德。忠與廉同出一源,緊密相聯,忠者必定廉正。諸葛亮生前在給后主的一份奏章中對自己的財產、收入進行了申報:“成都有桑800株,薄田15頃,子弟衣食,自有余饒。至于臣在外任,無別調度,隨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別治生,以長盡寸。若死之日,不使內有余帛,外有贏財,以負陛下。”作為一國宰相,他一生只是“悉仰于官,不治別生”,過世之后,竟然“內無余帛,外無贏財”,是何等忠貞又是何等清廉。不僅如此,他在病危時留下遺囑,要求喪葬力求節儉簡樸,依山造墳,墓穴切不可求大,只要能容納下一口棺木即可。入殮時,只著平時便服,不放任何陪葬品。這就是一代名相諸葛亮死后的最高要求,其高風亮節實可彪炳千秋。
自古名士皆因“忠廉”而成,而成就忠廉貴在正己,自律自省。明代思想家韓來瑄將忠廉之士劃分為三類:“有見理明而不取者,有尚名節而不茍取者,有畏法律、保祿位而不敢取者。見理明而不妄取,無所為而然,上也;尚名節而不茍取,狷介之士,其次也;畏法律、保祿位而不敢取,則勉強而然,斯又為次也。”(《韓瑄·薛文清公從政名言》)廉的最高境界是對是非公理看得明白而不貪腐,其本質是“無所為而然也”,即思想有“鈣”,胸懷理想的盡忠境界。所謂“感君情重還君贈,不畏人知畏己知”(清·葉存仁)。“畏己知”就是發自內心地主動地做到清正廉潔,這種行為表現為廉潔自律,核心是忠誠報國。具備這種“畏己知”境界者,不是怕來自他人的非議或者監督,而是怕自己的行差踏錯對不起國家和人民。這是我們每一個人尤其是為官行政者應追求的忠廉境界。
歷史反復證明,忠廉既是關乎政權興衰的關鍵,也是決定個人命運的要件。為官從政者當永遠銘記“治官事則不營私家,在公門則不言貨利”(劉向《說苑校正》),否則,若失公廉,營私舞弊,不僅影響國家命運,也會自毀個人前程。
忠國、忠恕、忠廉是一個人遵循忠德的重要內容,當然盡忠遵德還不止這些,比如忠信、忠敬也是非常重要的,也是盡忠之道,立身之本。
子張曾問,做人如何才能行穩致遠,孔子回答說:“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幫,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是說盡忠信、行篤敬者雖然行至千里之外的蠻荒之地也行得通站得穩,否則,既使在本鄉本土也難立身,更難持久。孔子的觀點說明了忠信、忠敬的意義,也表明了它們之間的關系,即忠與信、忠與敬是密切聯系、辯證統一的。
朱熹說:“忠,以心言,信以事言,忠信,內外也”,“忠是有諸內,信是形諸外。忠則必信,信則必是曾忠,所以謂‘表里之謂’也”。“未有忠而不信者,亦未有信而不出于忠者”(《朱子語類》)可以說人無忠不信,人無信不立,忠信是修身立足的基礎,也是盡忠做人的要義。特別是在市場經濟的交往活動中更是如此。
“敬”也是忠的內在要求,《說文解字》就直接用敬解忠,“忠,敬也,未有盡心而不敬者”。忠的精神在恭敬,而敬的表現在敬人、敬業。孔子就把為國立功、恭敬職事視為忠。還把“居處恭,執敬,與人忠”作為做人的重要首先規范。這也是我們今天盡忠和做人的道德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