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云錦妝花藝術的鑒賞與收藏

宗鳳英

在古代絲織物中“錦”是代表最高技術水平的織物。南京云錦，則被認為是中國織錦藝術的最高成就，已有近千年的歷史。因其產于南京之故，又因其絢麗多姿，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為南京云錦。

在2005年嘉德拍賣公司舉辦的中國絲織品專場拍賣會上，一件估價只有10萬至15萬的藏青織金妝化緞蟒袍拍品，因最后以52萬多元人民幣的價格成交，而格外引人注目。（圖二）這件蟒袍就是采用了云錦中的妝花技術制造出來的。

云錦主要包括“庫緞”、“織金”、“織錦”、“妝花”四類，其中妝花織物最為珍貴。它是在繼承中國古代織錦藝術的基礎上不斷發展和創新的過程中產生的，是在多種質地、多種織物上采用通梭、短跑梭及緯管小梭局部回緯挖花盤織等工藝相結合，而生產出來的一種織金妝彩的最華貴的高級絲織物。（圖一）

嘉德拍賣會上的藏青織金妝花緞蟒袍

一、 妝花織物的發展過程：

織錦藝術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六書故》中寫道：“織彩為紋曰錦”。這就說明，錦是根據花紋色彩這一特點而定名的，凡是具有彩色花紋的織物即為錦。錦是由重組織織制而成的多彩織物。

中國的織錦始于帝堯之時，據《壹是紀始》卷18記載：“帝堯之時，海人織錦以獻，后世效之，染五色絲織以為錦”。

中國的織錦按其織花方法分為兩大類，即以經線變化而織花紋的經錦和以緯線變化而織花紋的緯錦。

以經線變化而織花紋的經錦，為重經織物，是以不同顏色的經線分區牽彩條的方法織花紋。由于經線是固定在織機上的，需要由分經機把經線分開織緯。所以經錦的用色不能太多，過多則易于糾纏而給織造帶來困難，一般為二、三色為最佳。這是早期織錦產品的特點。（圖三）在歷經夏、商、周、戰國時期的長足發展，織錦的制作到漢、晉時已十分盛行，成為經錦的鼎盛時期。（圖四）

織錦發展至唐代時，隨著織機的不斷改進和織錦技術的不斷提高，經錦已發展成為緯線分為交織緯和分隔緯;經線分為交織經和分隔經的一種新的織錦。這種織錦雖說不是經地和緯花，花、地分離的緯錦，但它比起經錦已有了很大的進步，彩緯已達到六種之多。（圖五）而且花紋線條流暢，具有染線色彩搭配的潤色效果，昔日經錦的特點已全部消失了，這種緯錦是宋錦的前身。

到了五代末至宋初，分隔經變成了地經，交織經變成了接織經，即紋經。出現了經地、緯花，分段換線的緯錦。

以不同顏色的緯線來織花紋的緯錦，按織花的藝術又分為宋錦、宋式錦和妝花織物。

妝花織物是在緯錦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一種應用挖梭技藝織制花紋的高級絲織品。始于宋代成熟于元代，盛行于明、清兩代。

妝花，既是中國織錦藝術中的一種花紋的工藝，又是中國采用緯管小梭挖花妝彩藝術織花紋的絲織品的代名稱，其花紋的富麗猶如天上的彩霞一般多彩變化，是南京云錦中乃至中國織錦中織彩最多、最華美、最具有代表性的品種。

?? 明萬歷 正龍團補（南京云錦研究所復制） 經三重斜紋經錦 高昌對雞對羊紋經錦 唐紅地織五彩花鳥紋緯錦

二、 妝花織物的特點：

妝花織物雖然屬于重緯多彩的緯錦范疇，但它又與中國傳統的緯錦有著嚴格的區別。妝花織物與緯錦的最大區別有三點。

其一：妝花織物除了和緯錦一樣采用通梭、分段換梭的工藝方法織制花紋外，同時還使用繞有不同顏色絨線的緯管小梭，對織物上的花紋作通經斷緯局部回緯的挖梭進行挖花妝彩。由于在織制花紋時可根據花紋的色彩隨心所欲地更換不同顏色的緯管小梭，所以妝花織物的用色比緯錦要豐富的多。一般用色為二十種左右，多時可以達到三十余種，使得在同一緯線之上織制的花紋呈現出同花異彩、異花異彩的效果。這種逐花異色的挖花工藝，惟有妝花織物才有，是其它緯錦不可同日而語的。這也是南京云錦能獨占鰲頭、獨領風騷的獨到之處。又是妝花織物又別于其它緯錦的重要特點。

其二，妝花織物是以兩組或兩組以上的緯線與一組經線交織而成的多彩織物，其織花時不使用紋經，而是用地經兼作紋經與紋緯交織顯花紋，故決定妝花織物與其它緯錦的不同。而緯錦織花紋時使用紋經，是以兩組或兩組以上的彩緯與兩組經線（地經和紋經）交織而成的多彩織物。

緯錦以地經與地緯交織成織物的地子，紋經與紋緯交織成織物的花紋。緯錦正面織花時，紋緯與紋經交織織花紋，不織花紋時，紋緯沉于織物背面與紋經交織，使錦的背面平光無拋線。妝花織物則不然，其正面織花時，紋緯與地經交織織花紋，不織花時，紋緯沉于織物背面不交織，故妝花織物的背面，不織花紋的部分，皆呈長短浮線形式拋線。

因此，緯錦的背面無拋線，而妝花織物的背面有拋線。（圖七）這是妝花織物有別于其它緯錦的又一個特點。

其三，妝花織物采用色調相同而顏色深淺不同，由深到淺的漸暈退暈技巧和大白相間、金彩交邊的技法造花紋。織成的花紋潤色自然，生動逼真，如若生成一般。這種富有層次的質感和立體效果是其它緯錦無法達到的。其它緯錦雖然也使用間暈法織制花紋，但是它使用的只是二、三種色調不同或相近的深淺顏色的暈色而已，它的花紋和云錦妝花織物相比，則顯得色彩單調，潤色不夠自然和諧，缺少質感的效果。

以上三點是云錦妝花織物有別于蜀錦、宋錦、宋式錦以及其它織錦的重要特征，也是鑒定妝花織物的重要依據。

三、故宮藏云錦妝花織物賞析：

作為中國最高貴的織錦，南京云錦被古人稱作“寸錦寸金”，在元、明、清三朝均為皇家御用的貢品。現從故宮博物院藏的清代織成的妝花衣料中選取幾例，中從就可以領略到南京云錦的風采。

第一件為清代雍正時期的《紅地織五彩六蝠八吉祥蟒鳳紋妝花緞袍料》，（圖八）此袍以紅色的經、緯線交織成紅色緞紋地，在紅色緞地上，又以明黃、杏黃、香黃、淺黃、寶藍、豆沙、月白、銀灰、豆綠、菓綠、墨綠、草綠、棕色、白色、湖色、粉色、淺粉等近二十種彩色絨線及圓金線為緯線，于地線交織成寓意“蟒鳳呈祥”、“洪福齊天”、“吉慶有余”之意的五色云、蝙蝠、八吉祥、長壽字、桃子、石榴、罄、蟒鳳、雜寶及海水江涯等紋飾。

6.各種彩線 ?緯管小梭7.妝花織物背面的拋線8.香黃地織五彩云蟒紋妝花緞袍料

此袍由于采用緯管小梭挖花妝彩的工藝技巧織制花紋。此工藝和緙絲織花工藝極類似，故有人稱它為通經斷緯挖花盤織工藝。這種工藝的應用使得花紋的色彩更加豐富，達到二十多種，在同一緯線上擁有十多種彩色紋緯織制的不同顏色的花紋。由于運用三、四種間暈的配色方法織制花紋，即將色彩從深到淺分成幾個層次退暈，使花紋從深到淺變化自然和諧，紋飾生動形象、活靈活現。尤其是蟒，怒目圓睜，張牙舞爪，屈身昂首，在云海中飛騰，雄勁剛健的風姿刻畫得淋漓盡致，生動逼真。而鳳在蟒的上下展開華翅，飄著麗尾，挺胸俯首，正在上下翻飛，翩翩起舞，婀娜柔曼的美姿被刻畫的栩栩如生。與龍組成剛柔相濟，交映成趣圖案。蟒、鳳間點綴著祥云、八吉祥等花紋，使得整個畫面充滿了生機與活力。花紋的邊上用白色緯線勾勒輪廓，突出花紋醒目和絢麗，富有層次感和立體效果。此蟒袍料按《大清會典》的規定，應為貝勒所穿用的吉服袍料。

第二件為清乾隆時期的《藍地織彩云蝠花卉蟒紋妝花緞袍料》，（圖九）此袍料以藍色經、緯線織藍色緞紋地，在藍色緞紋地上，又以藍、月白、湖色、、香色、菓綠、艾綠、明黃、杏黃、紅、白、粉等色絨線及圓金線為紋緯，與地經交織成寓意“洪福齊天”、“吉祥富貴長壽”之意的五彩云、蝙蝠、菊花、勾蓮、八吉祥、珊瑚、犀角、寶珠、古錢及平立水江涯等紋飾。此蟒袍料同樣采取緯管小梭挖花妝彩的工藝技術織制花紋，在同一緯線上形成了十余種彩色紋緯織制成的花紋，花紋的色彩鮮艷，富麗絢爛，達十五種之多。同樣采用了三、四種退暈的潤色方法織制花紋，使得花紋色彩變化自然和諧，如若生成。由于用白色緯線勾勒花紋的邊，使得花紋更加清晰突出，富有極強的立體效果和裝飾性。

第三件為清乾隆時期的《香黃地織五彩云蟒紋妝花緞袍料》，（圖十）此袍料以杏黃色經、緯線織香黃色緞紋地，在香黃色緞紋地上，又以紅、粉、水粉、深綠、菓綠、柳綠、香色、香黃色、米黃、白、豆沙色、木紅、雪青、藏藍、寶藍、湖色、月白、銀灰等色絨線及圓金線、片金線為紋緯，與地經交織成寓意 “吉祥富貴”之意的五色云、蟒和象征財富的珊瑚等雜寶及平立水江涯等紋飾。此袍料花紋設色非常豐富，有二十種之多。紋飾金彩輝映、姹紫嫣紅。由于采用了四至五種的退暈潤色方法織制花紋，使得花紋色彩富于變化，真實生動。尤其是蟒紋，有的正面而坐，有點側身兩兩相對，皆揮動著強有力的雙爪，舞動著卷屈的身軀，在云海間飛騰追逐著火珠，其矯健的身軀，生動活潑，生機盎然，達到了形神兼備，靜中有動，呼之欲出的藝術境界。加之花紋用片金線勾邊，使花卉更加清晰醒目、突出，具有極強的立體效果。根據《大清會典》的規定，這件應為嬪妃等所穿用的吉服袍料。

從以上這幾件妝花綢、妝花緞織成的云錦衣料中，不難看出，南京云錦的妝花織物主要采用緯管小梭局部回緯盤織挖花的工藝方法織制花紋。這種挖花妝彩的工藝技巧，特別適合織制具有特定用途的織成面料，像被面、墊料以及各種形式的衣料，它們皆是按各部位的尺寸要求織制而成的成衣形的半成品衣料。清代的衣服，除緙絲之外，幾乎全部為織成面料縫制而成的。利用挖梭工藝織制花紋，既可以減少織物的厚度，保持織物的柔軟性;又可以節省原料，減少衣服的成本，這是云錦在清代得以進一步發展的重要原因。加之采取挖梭工藝織制花紋，可使織物用色多，花紋富麗并多以金線或彩線交邊，使得花紋金彩輝映、光彩奪目，呈現出絢麗多彩、雍容華貴的皇家氣派以及織物的藝術魅力和文化內涵。這是中國織錦藝術所體現的最高境界。

近兩年來，織繡類收藏品在市場上的漲幅已經超過了瓷器和書畫的升值空間。這使得它在眾多的藝術品收藏的種類中，顯得特別珍貴。隨著服飾類織繡品的大量走入市場，必將為中國古代織繡藝術品的收藏掀起一個新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