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精”的北歐

黃嘉

這些國家的經濟過去高度依賴漁業、航運、食品和木材加工等傳統產業，發展受到很大限制。他們認識到必須將資源依賴型經濟轉變為知識依賴型，必須重視教育和科學技術。

??? 北歐的高科技創新走在世界的前列，就拿諾基亞來說，雖然它已經衰落，但它曾經貢獻了芬蘭GDP增長的四分之一，研發支出占了芬蘭全國研發支出的三分之一。圖為位于芬蘭赫爾辛基的一家諾基亞店。

最近，我與家人到歐洲旅游。雖然走馬觀花，但北歐4國其近、現代獨特的歷史、文化，勤勞、智慧的人民創造的現代文明成果給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美好印象。

簡樸、務實的文化傳統

青山綠水、藍天白云、空氣清新，通常都是游客來到發達國家或地區的第一印象。來到北歐更是猶有過之。地跨寒、溫兩帶的挪威、瑞典、芬蘭分別有部分國土位于北極圈內，森林覆蓋率仍高達60%上下，其中“森林王國”芬蘭更高達66%。因此，這三國廣大地區幾乎就是個大氧吧。

導游說，有句話“不愛金錢，愛大自然”來形容北歐人天性喜歡和親近大自然。看來此言不虛，一路上，在森林中，在河川湖泊旁，甚至在挪威峽灣地區的雪域高原，經常可見一些別墅院和小木屋，或三五成群，或獨門獨院地星羅棋布。良好、幽靜的自然環境吸引大批城里人遠離塵世喧囂，到此度假或居住，許多人退休后干脆遷居來此養老。但據說也出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盡管通訊、交通發達，但這樣長期離群索居仍導致抑郁癥、老年癡呆癥高發。

這些國家環境特別好，固然得益于地廣人稀和雨雪充沛等有利的自然條件，但同樣與民眾強烈的環保意識與自覺行動有關。我們所到的北歐4國首都及幾個中心城市也都人口密集、繁華，而且民眾富甲天下不差錢，但街頭所見，70-80%的小轎車都是類似于我們國內的富康、POLO、GOLF這樣的低排量小型兩廂車。此外，還經常可見人們腳踏自行車穿梭往來，特別是丹麥首都哥本哈根街頭的自行車流量似乎已趕超北京了。

如同大街上的私家車一樣，北歐人似乎不愛張揚與炫富。這幾個國家的王宮，除被稱為瑞典“凡爾賽宮”的皇后島宮殿外，都是有著一二百年的老建筑，也不很氣派，與俄國沙皇的宮殿比較就顯得“寒酸”多了。街道上也基本上是三五層的傳統歐式建筑，典雅、協調、美觀，鮮見豪華、光鮮的摩天大樓。

挪威原是北歐最落后、貧窮的國家。上世紀70年代發現和開采北海大油田后，財源滾滾來，人均GDP世界排名飆升至數一數二。但與某些中東產油國大肆揮霍石油美元不同，挪威除將巨大財富用于提高社會福利和發展教育、科技外，嚴格控制采油區塊和產量，將這“上帝恩賜的財富”盡量留給子孫后代可持續發展。

不尚外表，看重實用、創新的務實文化，也體現在他們的產品中。例如國人熟知的瑞典宜家家具家居產品，外觀簡約質樸而不失美觀時尚、設計精巧，經濟適用而風靡全球，在我國，尤受城市年青夫婦的青睞。

除了上述人與自然、城市建筑風格的和諧外，北歐國家人與人乃至國際關系似乎也保持著和諧的傳統。18世紀前多次發生過丹麥、瑞典、俄羅斯先后在本地區爭霸的戰亂，但此后二三百年，除了有些短暫的局部戰爭及二戰時丹麥、挪威、芬蘭被卷入其中外，本地區國家較少戰亂。這幾個國家在全球關系上標榜中立、超脫紛爭，長期坐享和平的紅利，為本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國際環境。

崇尚教育和創新

直到19世紀前半期，北歐還是貧窮落后的歐洲邊緣地區，以“盛產”海盜著稱。這些國家的經濟過去高度依賴漁業、航運、食品和木材加工等傳統產業，發展受到很大限制。他們認識到必須將資源依賴型經濟轉變為知識依賴型，必須重視教育和科學技術。

此外，據說由于北歐冬季及冬夜漫長，民眾形成了好靜思、勤動手的傳統。 教育的普及與水平的提高，使他們的聰明才智得以迸發。這些國家雖小，卻人才輩出，涌現出一批世界級的大師，在文化藝術、科學技術乃至經濟、社會的方方面面，都創造出令世人驚羨的成就。在一些關于國家競爭力、創新力的世界排名中，這些國家均名列前茅。

伴隨著世界各地歷代兒童成長的童話大師安徒生，在我國也廣為人知。此行終于有幸來到他的故鄉哥本哈根，來到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大街旁的市政廳一側，看見大師端坐的銅雕像，手捧他的童話書，側首仰視藍天，構思新的童話故事。后又來到長堤公園海濱，近看丹麥著名雕刻家根據安徒生童話《海的女兒》鑄塑的“美人魚”靜坐在一塊巨大的花崗石上——這座世界聞名的銅像早已成為這座城市乃至國家的名片。挪威也有一位與英國的莎士比亞齊名、被稱為“現代戲劇之父”的大師易卜生。我們來到他長期生活和工作的奧斯陸，可惜無緣參訪他的故居或紀念物。

芬蘭有一位可與貝多芬比肩的音樂大師西貝柳斯，被認為是“19世紀民族派浪漫主義音樂最后的代表人物”。他創作的《芬蘭頌》被譽為芬蘭的“第二國歌”，深受芬蘭人民喜愛。我們到赫爾辛基郊區，參訪了以他的鄉間別墅故居為中心修建的紀念公園。在他和夫人的合葬墓旁，矗立著由600多根不銹鋼管組成的管風琴狀紀念碑，吸引世界各地許多“粉絲”和游客前來瞻仰。

在奧斯陸，我們游覽了以挪威雕刻大師維格蘭的名字命名的雕塑公園。在這個占地近50公頃，繁花綠茵、小溪潺潺的大公園中，坐落有致地矗立著大師耗時20多年精心雕塑的192座各種年齡的男女裸體雕像，和650個人物浮雕。這些雕塑人物千姿百態，栩栩如生，圍繞生命和人生主題，寓意深長，令人嘆為觀止。此外，在各地的宮殿、教堂、公園、廣場還見到大量各種雕塑、繪畫等藝術作品，技藝精湛、創意新穎、想象力豐富，令人贊嘆不已。我們此行始終沉浸在高雅藝術的享受中。北歐民眾很高的藝術素養與天賦，令我們印象深刻。

瑞典杰出的發明家、企業家、“火藥大王”諾貝爾和他創設的諾貝爾獎幾乎家喻戶曉。這項全球最具權威性和影響力的獎項，頒發100多年來，在全球激勵創新，推動自然科學、經濟學和文學的發展，做出了無與倫比的巨大貢獻。我們參觀了瑞典國王在授獎后，偕同王后為獲獎者舉行盛大慶祝晚宴的斯德哥爾摩市政廳“藍廳”，及諾貝爾和平獎授獎地奧斯陸市政廳，但未能瞻仰他的故居及其它紀念設施。

諾獎對其故鄉瑞典的影響尤為突出：這樣一個小國先后共有30多位學者獲獎，每百萬人擁有的發明專利數，瑞典將近370項，而專利總數第一大國美國不到150項。許多專利中的奇思妙想被迅速地轉化成商品，獲得了大市場。據導游介紹，安全火柴、攝氏溫標、拉鏈、滾珠軸承、電冰箱、伽馬刀、程控電話交換機、無菌紙包裝技術等，都是基于瑞典的發明專利，如今造福全人類，成為人們日常生活或工作中不可或缺的產品。

北歐國家與瑞士相似，都是人口少的小國。其產業發展戰略更注重揚長避短，搞“少而精”和“小而強”，以參與國際競爭。他們不僅在其傳統產業方面有很強的競爭力，而且與時俱進，走在高新技術發展的前列。世界進入電子信息時代，引領數字化移動通信技術崛起大潮的，竟然是兩家北歐公司諾基亞和愛立信。丹麥則在生物技術、助聽器等領域獨占鰲頭。北歐人口最多、科技實力最強的瑞典似乎搞了點“小而全”，其汽車、戰斗機、潛艇制造等都有相當實力，技術一流，但畢竟國小力弱，例如汽車VOLVO，終難以與美、德、日的行業巨頭競爭而陷入困境，2010年被我國吉利控股集團收購。

令人稱羨的“福利國家”

我們在學生時代上政治課知道，19世紀國際工人運動及其政黨分裂。列寧領導的俄共通過武裝革命奪取政權后，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和計劃經濟，搞蘇聯式的社會主義;其他歐洲國家的社會民主黨則搞“修正主義”，主張通過議會斗爭和不斷改良現有制度，實行“民主社會主義”。

上個世紀30年代經濟蕭條席卷歐美，工人運動高漲，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等部分歐洲工人階級政黨贏得議會選舉掌握政權，奉行“階級合作”政策緩和社會矛盾。二戰后，瑞典黨抓住經濟快速發展的機遇，逐步建立和完善了全民社會保障體系，包括全民的就業、免費教育、醫保和養老保障。導游介紹，此外還有一些各種名目的津貼，例如，生小孩有“育兒津貼”，直到其滿16周歲;甚至到山區或偏僻處建別墅及配套的道路支線都有補貼。總之，這些北歐國家實現了“從搖籃到墳墓”的全民高水平社會保障，被稱為“福利國家”。

俗話說“羊毛出在羊身上”。支撐這個“高福利”的基礎是“高收入，高稅收”。北歐民眾收入的40-50%要交稅。政府的財政收入占GDP的比例曾高達50%左右，后來逐漸降到44%上下。政府用于社會保障的支出約占GDP的30%。

北歐國家的私有經濟占90%以上。政府通過超額累進稅等經濟手段進行二次分配，防止兩極分化，實現公平、正義和共同富裕，成為世界上貧富差距最小的國家和犯罪率最低的國家之一。其人類發展指數、幸福指數的世界排名均高居前列。據說蘇聯末代總統兼蘇共總書記戈爾巴喬夫下臺后，接受諾貝爾和平獎并訪問、考察瑞典時，他大為感嘆而慚愧地說：你們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

但是，任何制度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這種高水平的社會保障體系，一旦遭遇經濟危機，財政入不敷出，矛盾就容易激化。連續執政40多年的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就是在1970年代的石油危機中被迫下臺的。近20年來，北歐國家經濟發展放緩，政府財政越來越不堪重負，債臺高筑，拖累經濟發展。此外，高福利也容易出懶漢、養懶漢，有些人干脆不工作，靠失業保險和補助生活，過得也不錯。這些國家的政府也不斷調整政策、完善制度，以應對新形勢、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