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絲琺瑯的空瓶子

小羽

波爾蒂從偏遠的鄉村來到匹茲堡，和叔叔合伙經營一家汽車維修鋪。后來叔叔去世，在老城區留有一套小公寓給他。那時生意不太景氣，所以他把公寓一半租了出去。

來租房子的是漂亮女人瑪莎，帶了個剛會走路的男孩。她的話很少，平常除了交房租之類，幾乎和波爾蒂沒什么交流。

夏天的時候，波爾蒂房間的窗戶敞開。偶然一次，他在睡夢里被女人短促的驚叫弄醒。聲音是從瑪莎那邊敞開的窗戶傳過來的，波爾蒂擔心有事，就豎著耳朵聽動靜，聽見的，是瑪莎低低的哭聲。

不知是不是瑪莎夢里的哭泣觸動了波爾蒂心里某個柔情的地方，他開始有意無意地幫著做些順手的事。瑪莎呢？依舊沒有多余的話。

后來有一次那孩子深夜急病，瑪莎沒有辦法，只能求救于波爾蒂。一連三天，波爾蒂撂下汽車維修鋪的活兒，全心在醫院照料瑪莎的兒子。經過這事，波爾蒂和瑪莎的關系不知不覺就比從前近了些。

有些暗夜，波爾蒂依舊會聽見瑪莎在夢里哭泣。這種時候，他心里除了疑惑，還多了些莫名的難過。

后來又一次，波爾蒂幫瑪莎修電腦。碰巧瑪莎的兒子從抽屜里翻出個小玻璃瓶，然后一失手給摔破了。從瓶子里掉出來的是三只戒指，聞聲過來的瑪莎一見，厲聲呵斥不懂事的孩子。

是夜，波爾蒂又一次聽見瑪莎被噩夢驚醒的哭泣，他意識到應該跟白天那三只戒指有關。

翌日，瑪莎紅腫著眼睛去上班，波爾蒂等候在門口，并不多問，只是默默將冰袋塞到她手里。以后瑪莎開始請波爾蒂吃自己做的糕點，碰上波爾蒂生意忙碌，她還會抱著兒子去汽修鋪給他送飯。次數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倆有戲。

就在波爾蒂準備進一步的時候，有個多年不見的表兄從紐約前來探望。登門之際，跟瑪莎照了個面，有些詫異，但當面也沒說什么。

過了兩天，堂兄單獨約瑪莎見面，告訴她波爾蒂的過去：幼年喪父，16歲時母親癱瘓，他一直照料了8年，爾后獨自來到這座小城打拼，奔到現在實在不易啊，所以他的生活，不應該攪進一個有太多故事的女人。

瑪莎聽罷，體諒地笑著表示自己會離開波爾蒂，可是心里，很苦很苦。

當晚，瑪莎直截了當地告訴波爾蒂搬家的決定，并拿出那三只戒指，說出了一些舊事：

一只戒指是純銀的，上面刻著瑪莎初戀的情人的名字，可沒等結婚就棄她而去，娶了上司的女兒；一只戒指原本是純金的，是前夫的結婚禮物。可婚后他嗜賭，輸光了家里的東西，還用鍍金的假戒指偷換出那只金戒指。再后來輸到沒有東西可輸了，就把自家大門鑰匙交給贏家，輸她的人；還有一只戒指是鉑金鉆石的，值一點錢，瑪莎離婚后去紐約，生活所迫做了一個富商的情婦。但后來卻發現這位富商有黑道背景，心驚之下她設法逃離，豈料真逃開了，卻發現懷孕了……

三只戒指的故事講完，瑪莎淡淡地對波爾蒂說：“你是好人，該找個簡單的女人好好過日子。”說完她轉身走進自己的屋子，關上房門。

第二天大早，瑪莎收拾了東西，抱著兒子出來。看見波爾蒂又等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掐絲琺瑯的小瓶子，他當著瑪莎的面，把小瓶子打開翻轉過來，居然里面什么都沒裝。

在瑪莎詫異的目光下，這個善良的男人微笑著說道：“瓶子是母親生前用來裝針線的，昨晚我想了很久，覺得你可以把三只戒指裝在里面，它們是你曾經歷的滄桑，不必再提——如果愿意，以后我會在你做噩夢時，緊緊擁你入懷。”

瑪莎哭著攥緊波爾蒂遞過來的那個掐絲琺瑯的小瓶子，她明白，里面裝著一個男人沉甸甸的許諾。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