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佛教美術尋蹤

李晶晶

“購買藝術品是一件非常有情感色彩的事，就像戀愛一樣，只有你愛上了它才能長久地欣賞它、保護它。真的有藝術品讓你覺得特別喜歡，那么你的膝蓋都會顫抖起來。”

法比奧·羅西（Fabio Rossi）是意大利人，30年前他的母親安娜·瑪麗亞·羅西（Anna Maria Rossi）在英國倫敦創(chuàng)立了Rossi & Rossi畫廊，3年后法比奧取得了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的學位，遂加入了母親的畫廊。

安娜上世紀70年代起開始到亞洲不同國家旅行，那個時候她年輕、漂亮、敢作敢為，獨自周游世界。正是因為一次旅行，她開始和佛教藝術品結緣。“我那個時候在喜馬拉雅山系一帶走了一圈，最早到阿富汗，然后是印度、尼泊爾，稍晚的時候到了西藏。”安娜第一次見到的佛教藝術是犍陀羅石雕藝術。“因為犍陀羅藝術融合了希臘和羅馬的藝術風格，和歐洲藝術一脈相承。”安娜被這種東方文化的歐化表達方式深深吸引，她說：“那次對我的沖擊非常大。”旅行之后，安娜沉醉在佛教藝術品里，她在意大利開始了對佛教藝術品的專項收藏與經(jīng)營，建立了自己的畫廊。

犍陀羅藝術誕生于印度次大陸的西北部（即阿富汗及巴基斯坦），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人文環(huán)境，形成了融合印度、希臘、羅馬以及伊朗文化的多元化佛教藝術。犍陀羅藝術后來通過絲綢之路傳到了敦煌，成為中國、韓國、日本佛教藝術之源流。佛教藝術在亞洲世界被廣泛接受，并植根于不同民族的文化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精湛的造型藝術。安娜亦開始對喜馬拉雅山區(qū)的藝術產(chǎn)生濃厚興趣，包括尼泊爾、西藏及蒙古的藝術品，也因此影響了兒子法比奧的人生。

從1974年開始，11歲的法比奧在暑假便開始和母親游歷這些國家，亦在1975年到訪中國香港及臺灣。這令他接觸到更廣泛的亞洲藝術，因而對其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法比奧說：“我從11歲至17歲一直隨母親一同游歷亞洲。每年的暑假都在印度、尼泊爾、中國香港等地度過。高中畢業(yè)后，我想加入家族企業(yè)，但我決定首先要獲得學術背景，如果在事業(yè)上不盡如人意時，我或許能教書、做研究或在博物館工作。這是我為何修讀藝術與考古專業(yè)的原因。”1983年，法比奧移居倫敦，并在修讀藝術和考古學學士及碩士學位的同時，在倫敦大學亞非學院進修。1988年畢業(yè)后，法比奧便參與家族事業(yè)，因此畫廊命名為Rossi & Rossi。

從一開始，法比奧和母親就決定一方面進行藝術貿(mào)易，另一方面致力于教育大眾。因此，畫廊開始舉辦不同的專題展覽及出版多本具有專業(yè)性的目錄，當中更輯錄多份由學者編成的論文，亦被多間亞洲圖書館列為參考書目。當中最讓法比奧引以為自豪的是1993年出版的《西藏的曼陀羅畫》（Tibetan Painted Mandalas），書中列出14幅13至16世紀的曼陀羅作品，是現(xiàn)今難以完成的畫作收藏。法比奧說：“我們相信，教育是我們事業(yè)的基礎，沒有知識便沒有認真的收藏。”

法比奧認為，喜馬拉雅藝術源自喜馬拉雅地區(qū)，面積大致覆蓋包括西藏、尼泊爾、北印度、巴基斯坦西北部以及蒙古國，其藝術主要為佛教藝術，也會涉及印度教和西藏地區(qū)的苯教。喜馬拉雅的一切，尤其是西藏地區(qū)，很久以來都深深吸引著西方人。香格里拉神秘傳說廣為傳頌，豐富了西方人對世界另一端的想象。19世紀以來，從喜馬拉雅地區(qū)返回的旅行者不斷帶回來自那里的手工制品，從而為西方，尤其是英國許多博物館藏品奠定了基礎。這種興趣隨著時間的推進而不斷增加，關注點漸漸轉(zhuǎn)向美學方面，而非向人類學、民俗學方面發(fā)展。

19世紀至20世紀初，西藏處于一種與世隔絕的狀態(tài)，相對而言，喜馬拉雅藝術學術研究及收藏的重心在歐美，許多西藏藝術、佛教的重要學者來自歐洲，如德國、意大利、法國。朱塞佩·圖齊（Giuseppe Tucci）是意大利著名的東方學家，在藏學界、東方學界具有崇高的國際聲望，他于1926至1954年間先后在喜馬拉雅西部地區(qū)、西藏等地進行了8次卓有成效的科研考察。其一生論著極多，關于藏學的主要有：《拉薩和喇嘛教》《西藏的寺院》《圖齊西部藏區(qū)學術考察報告》和《印度西藏》等。他被公認為是促使世人對西藏歷史的認識趨于理性的推動者之一。

進入上世紀60年代后，美國出現(xiàn)了如洛克菲勒三世、諾頓·西蒙（Norton Simon）、托馬斯·普利茲克（Thomas Pritzker）等極具影響力的收藏家，喜馬拉雅藝術在歐美私人收藏與博物館中都相當活躍。世界范圍內(nèi)都在舉辦一些開創(chuàng)性的展覽，學術領域也一直有新的研究發(fā)現(xiàn)。

法比奧曾經(jīng)手過一件極其華美的約10世紀尼泊爾彌勒菩薩造像。“當時我剛剛認識20世紀最偉大的收藏家喬治·奧爾蒂斯（George Ortiz，1927～2003），他正開始收藏喜馬拉雅藝術品，而正在此時，另一位非常卓越的收藏家向我致電表達他想出售他藏品中最優(yōu)秀的一件，即彌勒菩薩造像。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喬治，幾天后，我們達成交易，成交價幾乎刷新了當時的紀錄。”法比奧回憶道。喬治·奧爾蒂斯是玻利維亞駐法國大使的兒子，在巴黎長大，在英國和美國接受教育。一次去希臘的旅程改變了他的人生，他開始了藝術品的收藏，并成為20世紀全世界古代藝術品最重要的藏家之一。

法比奧最引以自豪的是在25歲的時候，第一次將藏品售予博物館，對方是著名的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那是一件約14世紀的西藏千手觀音唐卡。之后在20世紀90年代，Rossi & Rossi畫廊在臺灣進行了兩場商業(yè)展覽。2006～2008年，“臺北故宮”佛教藝術小組成員李玉珉赴英國倫敦Rossi & Rossi畫廊，購藏了三件具代表性的印度佛教造像，分別為3世紀的古印度犍陀羅菩薩立像、7世紀克什米爾地區(qū)金銅佛坐像和2至3世紀秣菟羅女藥叉欄楯。

法比奧對亞洲的市場非常有信心，他說：“在我來香港之前，倫敦的一些同事表示出對我的選擇并不看好，他們覺得我是在浪費時間，香港的客人不大可能買我們的作品，因此我也不會有很好的收益。但是恰恰相反，我們在香港的銷售一直不錯。”這些年來，法比奧對香港的藝術市場可謂了如指掌，并且建立了強大的客戶群。“當然少不了的還有人際網(wǎng)絡及經(jīng)營藝廊最重要的本錢：聲望。”他坦言，最近10多年大家對當代佛教藝術熱切渴求，客戶雖大多來自歐美，但也有不少內(nèi)地人。“以往只有倫敦本店的時候，內(nèi)地客人一年只會來一兩次，現(xiàn)在他們可以隨時來香港，交流也頻繁了。”這些客戶有的打算把買回來的藏品用來建私人博物館，但法比奧承認，中國內(nèi)地對博物館的定義跟一般所認知的有所不同。真要界定的話，他們既是私人收藏家，也是“館方”。

相比10年前的市場行情，法比奧自稱能感覺到越來越多的人在關注喜馬拉雅藝術，包括臺灣地區(qū)有很多客戶對他們的作品感興趣。“在我小時候，西方的情況是，早已有很多的中國買家對這方面的藝術品感興趣，但是當時的買家都比較年長。目前中國的情況是，有越來越多的年輕買家對這類藝術品感興趣。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中國的客人對于這個領域的文化要更加熟悉，但是對于西方的客人來說，他們必須通過閱讀書籍、參觀博物館的展品才能了解喜馬拉雅藝術。”法比奧說。

2014年，Rossi & Rossi畫廊參加了首屆嘉德·典亞的展覽。在那次展覽中，法比奧帶來了頗具東方風情的佛造像及唐卡作品，吸引了許多觀眾的視線，也收獲了不少潛在的藏家資源。在法比奧看來，當下的買家對藝術品的欣賞變得更加多元，心態(tài)也更開闊，不像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可能只關注某個方面。現(xiàn)在，大家還可以看到藝術品背后的一些具體信息、佛教藝術品的歷史背景等。“所以，對于未來，我的看法是，大家的關注不只局限于某個具體領域，而是對泛亞洲藝術品的關注。”法比奧說。

1. 14 世紀 千手觀音唐卡

2. 約16世紀 金剛總持坐像

3. 14世紀早期 釋迦牟尼坐像

4. 17至18 世紀 四臂觀音

5. 17世紀末至18世紀初 金剛薩埵與明妃

法比奧·羅西與母親安娜·瑪麗亞·羅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