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小飛
1賠禮道歉如何執行是好
文/徐小飛
北京大學訴鄒某名譽權糾紛案終審判決生效后,鄒某未在判決確定的期限內履行前述義務,北京大學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在執行中,法院依法向鄒某送達了《執行通知書》。鄒某接到《執行通知書》后,委托律師前往法院,明確表示不會主動履行判決書所確定的義務。2016年2月23日,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在《人民法院報》刊登一則《北京大學訴鄒某名譽權糾紛案,因鄒某拒絕履行生效判決確定的義務,北京大學依法申請強制執行,本院現將判決書內容摘要公告》的公告,公布了判決主要內容,費用由鄒某負擔。該案的執行引發輿論關于賠禮道歉執行問題的廣泛關注和探討。
我國《民法通則》第120條第1款規定:“公民的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受到侵害的,有權要求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并可以要求賠償損失。”第134條以列舉的方式規定了包括賠禮道歉在內的10種承擔民事責任方式。賠禮道歉具有重要的法律和社會功能,是對精神損害的一種救濟,對受害人而言,可以平復其內心憤恨,彌補其精神創傷;對侵權人而言,賠禮道歉具有懲罰和教化功能,為其提供了一個表達的場域,促進侵權人自我補償和道德恢復。司法實踐中,法院在審理侵害名譽權、姓名權、肖像權、隱私權、身體權、健康權等案件中根據案情可能會判決賠禮道歉。
法院判決賠禮道歉后,如果被告沒有主動賠禮道歉或者賠禮道歉的方式不符合原告要求的,原告可能申請強制執行。在道德語境下,一句“對不起”或者“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這么做了”可能會勝過千言萬語,但揆諸現實,在法律語境中是很難實現的。在執行實踐中,賠禮道歉的強制執行從來都是“老大難”問題,一些被執行人明確表示:“錢可以賠,歉絕不道。”反觀我國相關法律,雖然明文規定了賠禮道歉的責任承擔方式,但用語非常概括抽象,缺乏可操作性。在司法實踐中,原告要求道歉的方式也有很多種,對賠禮道歉的適用范圍、適用條件、適用標準也不盡統一,如賠禮道歉的方式包括當庭賠禮道歉、書面賠禮道歉、公開賠禮道歉、登報賠禮道歉等,這也事實上不利于賠禮道歉的強制執行。
臺灣學者王澤鑒先生認為:“登報道歉啟事系恢復名譽的適當處分,對于保護名譽權至屬重要。”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審理名譽權案件若干問題的解答》中解答:“侵權人拒不執行生效判決,不為對方恢復名譽、消除影響的,人民法院可以采取公告、登報等方式,將判決的主要內容及有關情況公布于眾,費用由被執行人負擔,并可依照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二條第六項的規定處理。”該種做法獲得許多執行法官的青睞。司法實踐中,一些執行法官依據該條款,將判決的主要內容予以公布,然后要求被告負擔相應費用,費用執行完畢就視為賠禮道歉執行完畢。如上述所說的“北京大學訴鄒某名譽權糾紛案”,還有“莊羽訴郭敬明抄襲案”都采取在報紙上公告判決主要內容的作為賠禮道歉的一種執行方式。但有學者認為,這種執行方法混淆了賠禮道歉和消除影響、恢復名譽的關系,被執行人實際上沒有以任何方式賠禮道歉,執行效果未必到達完美境界。就目前而言,賠禮道歉執行問題法學理論界和司法實務界都有一定爭議亟待解決。
如何又好又快地執行賠禮道歉,考驗著執行法官的執行能力和司法智慧。涂爾干說:“懲罰的本質功能,不是使違規者通過痛苦來贖罪,或者通過威懾去恐嚇可能出現的效仿者,而是維護良知。”西塞羅說:“對于道德的實踐來說,最好的觀眾就是人們自己的良心。”十八屆四中全會指出,法律的權威源自人民的內心擁護和真誠信仰。賠禮道歉的深層來源在于人的內心良知,執行法官在強制執行賠禮道歉時,要對被執行人寓教于執,對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明之以法,只有真正喚醒被執行人的良心和內疚感,進而讓其自發性、自愿性、自向性地在道德上、良心上尋求解脫,賠禮道歉“執行難”問題才能迎刃而解。
美國有一位著名大法官有過這樣一種形象的說法:“我們能夠作出最終判決,并非因為我們判決正確。相反,我們之所以判決正確,是因為我們享有終審權。”強制執行的一個重要功能就在于通過強制措施來實現債權人的權益,保障法律得到貫徹實施,維護社會和經濟秩序。法律的本質不在于法律責任的嚴厲,而在于承擔法律責任的不可避免。為維護法律尊嚴和司法權威性,變現申請執行人的權益,對經勸說、教育仍拒不履行賠禮道歉義務的被執行人要加大懲處力度,應根據其主觀惡性和行為惡劣程度予以罰款或拘留,構成刑事責任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只有形成強大的震懾力,賠禮道歉才能得到有效執行。
霍布斯有一句經典名言:“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邏輯,而在于經驗。”如何更好地強制執行賠禮道歉,法學理論界和司法實務界應予以足夠重視并探討完善對策。法官強制執行賠禮道歉時要結合特定的社會環境和社會效益來考慮,在現實和法律之間尋找一個切入點,找到合法、合情、合理、公平的執行方案。在法律的框架內,執行法官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多想想辦法,多動動腦筋,因案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找到雙方當事人之間的“最大公約數”,采取靈活的賠禮道歉方式,如此才能減少執行阻力,獲得最大程度的認同和支持,并取得案結事了人和的執行效果。
責任編輯/史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