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紅宇
貝多芬說:我情愿寫10000個音符,也不愿寫一個字母。
而我,情愿用10000個字,去換貝多芬的一個音符。但我知道,他根本不稀罕。
有什么辦法?在偉大的藝術與它謙卑的粉絲之間,就存在著這種不平等。
但我依舊虔誠地朝拜著,并且相信:每寫下10000個字,就與音樂圣殿的距離又近了一個音符……
作為被翻唱次數最多的重唱歌曲,美國民謠《500miles》被不同的演唱者唱出了不同的味道:石原裕次郎版醇厚似老酒,Peter,Paul & Mary 版素樸如天籟,最喜歡The Brothers Four的演繹,他們的歌聲純凈如山溪,更兼有一絲蒼茫之色,所歌吟的五百里鄉愁,讓我想起杜牧的詩句“故鄉七十五長亭”——兩處唱嘆,一種離情。
無論誰在翻唱,都將歌詞中“一百里,一百里,一百里,一百里”唱得猶如車輪的一圈一圈轉動,火車啟動,離家越來越遠,一百一百里,長亭更短亭,而每次聽到這兒,我都想:如果用離開家的五百里,乘以那份濃濃的不舍之情,可以計算出離鄉者的“心理陰影面積”。
把歌聽成了待解的習題?看來我“實踐”了德國哲學家、數學家萊布尼茲的觀點:“音樂是心靈的算術練習”。
音樂與數學之間,存在著天然的聯系。探討兩者之間的關系,可從音樂的理論研究、創作技法以及表演方法等諸多方面入手,嗯,深處種菱淺種稻,我將“水稻”種在淺淺的一首歌之中:
一些詞作者喜歡將抽象的數字嵌入對世界的感性描述中——他們認為那是讓簡譜從幕后走向臺前——利用一首歌的時長,進行簡單的算術練習:加減出感情的得與失,乘除以生活的喜與悲,最后得到“永恒的彩虹”(大張偉)。
這樣的歌以情歌居多,許是因為“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所以戀人們尤其需要多做算術練習。當然,在開始數的運算前,要先研究數的性質:
“能不能給我一首歌的時間?”周杰倫這樣請求著,做什么?他要教戀人們認識自然數:“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腳步是心跳,星星是心愿,周老師說了,只要數得清,夢想便成真。
《1234567》由畢業于臺大數學系的周華健來唱,“專業對口”了。他在歌中對“7”的講解可謂頭頭是道:基數“7”是尋常日子的基本——數一周是七天,數小矮人共七個,數仙女有七位;素數“7”揭開愛的樸素道理——合演“七出戲”的努力,“吻別在七樓樓梯”的主動,“七年多風雨”的堅持,終追女成“妻”,終換來“奇”跡。詞作者李宗盛用數字“7”簡化了故事的敘述,強化了情感的力度,讓《1234567》這首歌成為數字入歌的佳作之一。
而感情的事,僅用7個數很難數清,所以瓦妮莎·哈金斯在那首讓人迷醉的《Straight To Number One》中,將一場愛的游戲從10數到1,那性感曖昧的“to No.1”,仿佛一下下旋開密封人內心渴望的瓶蓋,讓真實的心跳不再隱藏;而碧昂絲在《Countdown》中,也用上了10個數倒數,10個數的天長地久,一場愛情的快餐?快播?快閃?總之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值得一提的是,碧昂絲在這首歌的MV中,造型百變氣場全開,難怪連希拉里都想像不可思議的碧昂絲那樣,成為不可思議的總統。
但真正不可思議的人,卻是法國民謠才女凱倫·安:她用柔婉優雅的嗓音,在5分28秒內,列舉出101樣事物,涉及宗教(“1個上帝”)、法律(“39次刑罰前的鞭打”)、天文(“73次月食”)、地理(“75潭泉水”)、文學(“83位叫南希的作家”)等等,101樣詞/詞組“垛積”起來,真有一幢101大樓那么高!
《101》創作于凱倫·安父親去世的那一年,是她與父親之間的記憶碎片——101個數這么數下去,神秘的迷霧褪下去,思念的感覺涌上來,而將101樣人、事、物加在一起,會得出一句話,C'est la vie ,“這就是生活?!?/p>
為了計算數與數之間的關系,有了加、減、乘、除四則運算?!皬那拔宜銛底テ祁^皮/算不清一加一等于幾,”說到加法運算,會想起香港歌壇一代佳人張德蘭的《愛的加法》:“一加一加一加一等于四,心加心就等于我愛你,”若真正用了心,算術簡單,愛更簡單,這首歌給笨小孩以鼓勵;而“時鐘每天轉了一千四百四十圈/我的心每天都藏著/一千四百四十個思念”,蔡國慶《365個祝福》中省略過程的乘法運算,又讓聰明的小孩得意。
關于一首歌的算術練習,正確的進行方式是:取之于歌,用之于歌。比如英國歌謠《圣誕節的12天》,所唱的是在圣誕節的十二天里,真愛每天都送來禮物——從十二個打鼓的鼓手到一只站在梨樹上的鷓鴣鳥。若用上乘法結合律,可計算送出這樣一份禮單共需多少錢?真有人計算過:在1984年需61319美元,在2011年需101120美元,花費主要增加在“九位跳舞的女士”這一項上,因為她們的價值是以出場費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