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偕老是怎么修來的

李月亮

有年情人節，我想從養老院找一對恩愛老人采訪。

跟院方溝通時，負責宣傳的大姐幾乎未經思考就敲定了人選：“宋阿姨和齊大爺。我在養老院這么些年，就沒見過感情那么好的老兩口。”

其實少年夫妻走到白頭不是稀罕事，稀罕的是恩愛白頭。悉心觀察你會發現，老夫老妻里，怨偶多，愛侶少。所以年輕時“死了都要愛”不難，倒是多年后“老了還在愛”不易。

齊大爺須發皆白，乍看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他說：“感情好啊，那都是我老伴兒的功勞。”宋阿姨也謙虛：“兩個人過日子，過壞了，可能是一個人的問題。但過好了，肯定兩個人都有功。”

記得那天看他們年輕時的照片。我夸大爺帥，阿姨笑說：“是啊，好些姑娘偷著喜歡呢。”我說：“可大爺偏就對您情有獨鐘。”阿姨笑笑，打發大爺去買水果，轉頭對我說：“其實也不是。結婚前他就跟一個女同學扯不清，我挺生氣，讓他想好。他想了幾天來找我，說想好了，要跟我結婚。沒想結婚第三年，又出事了，那時女兒才10個月，我雖傷心但強忍著沒鬧，問他能斷不。他也念著孩子，回頭就真斷了。”

“虧了您的大度，才有今天。”我說。阿姨搖頭：“我理解、大度，他也得心里有數。不用我鬧，他就知道傷著我了。他要不悔改呢？我肯定就得鬧，一鬧就得把感情鬧壞了，兩敗俱傷。好在你大爺明智知進退，我們才有今天。所以這么些年過來，我倆心里沒仇沒怨，記著的，都是好。”

現在想來，這大概是老兩口感情好的一個關鍵因素：我寬容，你也知進退，我體諒，你也感恩。兩個人合力去追求感情的上限，而不是一再挑戰彼此容忍的底線。

那天齊大爺買水果回來，問宋阿姨：“我看路邊有賣玫瑰花的，你要嗎？”阿姨說：“買就要。”想想又說：“算了，今天情人節肯定貴。”大爺點頭說：“那我明天買。”幾天后，我去給他們送報紙，進門就看見一束玫瑰擺在書桌上。那是打了折的玫瑰。但是，它的美，毫不遜色——就像那些美滿到老的婚姻，雖然有過一些差池和錯亂，但雙方都能懂得彼此的心，明大理，不刁難，只留情，不留怨，于是得以歷久彌堅，越來越美。

（摘自《濟南時報》2015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