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窩煤藝術家

全振植

燃燒為灰燼的煤炭，在我們看來似乎毫無再利用的價值，但韓國作家、藝術家林敏卻用燃燒盡的蜂窩煤成就了自己的藝術。

與經常出現在詩句中的灰燼不同，煤灰給人一種卑微、低賤的感覺。黑色的煤炭燃燒，亮出白色的光芒，燃盡后卻只剩下煤灰躺在冰涼的地上，煤炭所隱喻的形象總是帶著悲涼，讓人聯想起那些曾盡情燃燒自己、奉獻了自己而如今卻在社會上失去了地位的人，像是垂暮老人、重病患者或失去了勞動能力的人。

但是有的年輕人反而提出了新奇而有趣的想法。忠清北道清州市水巖谷位于水巖山的西側，朝鮮戰爭時期難民流落至此而匯聚成村莊，作家林敏（音譯，37歲）的工作室就坐落在水巖谷的一個村莊內。工作室門口的胡同墻壁上花花綠綠地繪著壁畫，工作室不大，十幾平米見方，陳列著許多煤炭制品，暖爐燒得室內暖融融的。

韓國煤炭，又稱蜂窩煤。韓國國家技術標準院對蜂窩煤有著嚴格的產業標準，共有5種規格，最常用的是2號，直徑15.8厘米，高15.2厘米，凈重4.5公斤，每公斤發熱量達到4500卡路里，以前每個蜂窩煤上有19孔，如今增至25孔。

作家林敏從2012年5月起和煤炭結下不解之緣，他回憶道：“開始的時候非常偶然。在這個村莊里有很多獨居的老奶奶，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更容易感受到寒氣，冬天時經常叨叨著‘好冷啊，好冷啊。有一天去一位老奶奶家時，我發現奶奶的墻上有兩個煤炭印子，奶奶說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太冷了，就將煤炭搬到了炕邊。我當時想逗奶奶開心一下，就在煤炭上畫了個笑臉，并插上寫著‘昨晚很暖和吧的牌子。這本是我的無心之舉，沒想到幾天后去看卻還放在屋里，看過的人都說很喜歡。那之后我開始意識到，可以把煤炭作為一種用于交流、提供樂趣的工具。”

在林敏看來，他的貧困和煤炭是相似的，不起眼的煤炭通常被當做垃圾處理，而林敏從初三起就開始一個人住，灰暗的少年時代猶如煤炭。因此不管是粉碎了的、還是碎了一半的煤炭，林敏都非常珍惜，一點不浪費，他相信每一粒煤炭都有它的用處，而且他也相信社會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煤炭似乎有著可以感動別人的魔法。”林敏說道。

把煤炭制成作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將一些藥物混合，并加入固化劑。林敏抱歉地表示，具體藥劑是商業機密，不能詳細透露。煤炭在經過前期工序后需要蒸發水分，工作室內有專門的暖爐和風扇持續工作。水分蒸發后，煤炭變得較為堅硬，但還需要用毛筆進行二次處理并且繼續曬干，經過多道工序處理的煤炭作品可以抵擋雨雪的侵蝕。這一制作過程通常需要2到3日，這之后林敏才用毛筆在煤炭上進行繪制，再用噴霧器和丙烯顏料上色。

林敏覺得煤炭和人是一樣的，世界上沒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煤炭。“有的人燃燒著燃燒著就消失了，有的人卻依然堅挺地存在。我越來越覺得煤炭有著奇特的魅力，它們顏色不盡相同，燃燒時溫度過高的話還會呈現橢圓形或者雞蛋型。”

林敏在來清州水巖谷之前，曾在一年多的時間內都過著風餐露宿的日子，甚至到了只能住草筐的地步。“那時我還和交往10年的女朋友分手了。我對首爾的生活已經絕望了，就收拾了家里的東西，變賣了家電，離開了首爾。”林敏回憶道。

他從首爾的清涼里站坐上了開往江原道江陵正東津站的火車，接著又步行至釜山，疲憊的時候就進旅館休息。林敏在釜山的札嘎其市場買了一輛自行車，背包就像煩惱一樣掛在自行車上搖搖晃晃，他呼哧呼哧地騎著自行車走遍了韓國南部，煩惱像冰柱子一樣慢慢融化成眼淚。就在這時，林敏到了清州，這是他父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偶然間，他在電視里看到了水巖谷壁畫村，在去往壁畫村的路上他回想起了在首爾的“蝸居歲月”。

林敏在從事煤炭創作前并沒有接受過專業的美術指導。他小時候喜歡在速寫本上畫畫，二十多歲時和朋友們一起繪制壁畫，在公共建筑的墻壁上用丙烯顏料涂鴉。即便是在開始煤炭創作之后，他也從未向任何人拜師學藝，只在視頻網站上邊看視頻邊學習。“我就這樣自學了兩年。”林敏回憶道。

2015年韓國制作權委員會將“煤炭人像”登記為美術作品之一。在此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林敏只是當地美術界的“丑小鴨”，長期飽受非議：“最近誰都以為自己是藝術工作者啊”、“誰會收集煤炭去畫畫啊”等等。每當這種時候，林敏就告訴自己：“走著瞧吧，我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

林敏有時候甚至會邊喝燒酒邊進行創作。雖然他現在的桌子上擺滿了煤炭作品，但其實林敏最初的夢想是文學，并且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堅持寫作。在文學夢想碰壁之前，他曾與10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經營“獨立文學”網站長達3年。

林敏最喜歡的作家是金昭晉，不久前他還和朋友在一起召開了“第一屆金昭晉追思會”。林敏用煤炭繪制了金昭晉的肖像，在肖像前擺上了蠟燭和水果。2016年4月22日，金昭晉的忌日，他們將舉行第二屆追思會。

林敏至今燃燒著文學青年的夢想，在他的作品《煤炭日記》中，他描繪了他眼中的人與世界與人生間的關系。“活著也好，消失也罷，在像墨汁般濃重、心中郁結的凄涼時節里，希望就像是蘸了眼淚的毛筆，將歲月繪成明朗的水墨畫。”

在水巖谷度過和煤炭結緣的3年內，林敏收獲頗豐。2015年7月他受邀參加了在光州舉辦的“2015世界青年大會”，該大會是致力于激勵年輕人、給予他們希望的煤炭展示會。2015年春天他還受邀參加了“忠北NGO慶典”，帶領孩子們領略煤炭藝術的魅力。從2014年到2015年的兩年內，林敏的作品在世宗廣域市、大田廣域市、光州廣域市、忠北忠州、忠南公州、慶北尚州等多個地方展出，作品多放置在公共電話亭、天橋、階梯等公共場所。不僅如此，林敏的作品在京畿道的雙龍汽車分店也有展出，12月初清州市政府前也展出了70余個煤炭作品以慶祝圣誕。

林敏從12月16日起在水巖谷展出了3000余個煤炭作品，其中1500個以圣誕樹為主題，迎合歲末氛圍，其余1500個煤炭作品擺放在村莊的各個地方，主題多樣，畫中人各異。此外，作家林敏計劃在今年春天，將作品擺在卡車上，進行全國巡展。此次巡展預計需籌集資金1500萬韓元，但目前僅籌得150余萬韓元。

“明年上半年結束全國巡展后，可能還會開展覽會。我還打算再開發新的煤炭作品。”林敏說道。如今林敏的工作室又招募了7名學生，共同制作煤炭作品。擺滿了煤炭作品的工作室內充滿了學生的歡聲笑語。

[譯自韓國《韓民族21》]